六点五十,戴着粉色护士帽的实习护士推着小车走进病房,忽见611病床上空无一人,她慌张地丢下小车上的药品,跑去联系护士长。
611病床上只有一床被掀开一角的被子,还有一瓶尚未挂完的盐水。
闻莘从611跑出医院后,没有与任何人联系。他第一时间回家拿了手机,先是翻看短信与微信。
他指尖微顿,滑过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最新消息,其他便只是广告与骚扰电话了。
他长吐一口气,身体还很虚弱,他躺在床上休息了十分钟,接着换了身明亮的衣服,乘公交来到一个遍地学区房的小区里。
早上八点整,闻莘开始了补课。
学生的学习情况还算不错。他欣慰地合上笔盖,不仅对自己有一个交代,还对家长有了保障。闻莘稍作思考,他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下身体备战奥数比赛。
这时,学生的母亲端着一盘切片水果走了过来。她示意闻莘与她一起出去,在客厅,她询问道:“闻莘,我孩子最近成绩怎么样?”
闻莘微笑,高兴地说出自己的发现。母亲意料之中地点头,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闻莘,你知道我一向对她要求苛刻,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把她送去国外学习。”
闻莘愣了下,嘴唇翕动,欲说些与平时一样劝阻的话,却在母亲坚定的眼神下打消了念头。他尊重的对她点头:“什么时候去呢?”
“下周。”
这么着急。闻莘了然地笑笑,半开玩笑道:“那这次可能是我与陈太太最后的对话了。”
陈太太微怔,他们已认识快三年,闻莘是她见过最耐心,最善良的老师,天赋极佳,家庭却......她止住内心的可惜,也笑起来:“那孩子黏你,你走的时候可能会闹一番。很感谢也很抱歉,这么久以来你对我家孩子的悉心教导。”
“这次的钱我会算双倍支付给你的,另外,无论如何请你留下来吃晚餐。”
“这,不太好吧陈太太。一直很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与工作时间上的体谅,还有照顾我的家庭情况。您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陈太太回忆起几次邀请他来参加孩子生日会的事情,他也没来,只是亲自送来了礼物便离开了。
陈太太只好作罢,无奈地微笑,颇有感触地劝他:“闻莘,上大学后可别像今天拒绝女孩子的邀请哦。”
闻莘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只把它当做笑话来听。与这家人一起吃完午餐后,下午一点,又进入忙碌。中午的时候被电话连环催了,他关了机,现在给学生十分钟休息的时候,他再次开机。
一个电话崩了出来,迟疑的盯着“陌生来电”四个字,他摁向接通键。
听筒里传来男人低沉沙哑,像石头磨砂纸发出的嘶嘶声音:“你在干嘛?”
闻莘听见季闵知的声音,想象出对方气急败坏的模样,手指不由得攥紧手机,心跳快了一拍:“......学生家,我在补习。”
这是季闵知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关机?不回短信,不接电话?”
他一字一句地询问,每一个字都仿佛锁上沉重的链条。
闻莘一时语塞,他垂下眼,当时的他极度不想见季闵知,可现在不是,他想不出什么理由来糊弄他。
气氛僵住了。
这时,墙上的钟指向下午三点。他嗫嚅着说:“休息结束了,我...要开始工作了。”
他无措地用拇指指甲抠着手机壳,没有听到回应他也不敢挂电话,已经早早坐到课桌前认真学习的学生奇怪地看了眼今天反常的老师。
闻莘冷汗直流,手指在挂断键上徘徊许久,听筒里出声了:“晚上六点来图书馆找我,别关机。”
说完电话被挂断,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把手机放入胸口的口袋里,恢复成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他让学生把书翻到函数的章节。五点半,他一下班就立马回家准备奥数资料,过六点的时候他背着一个书包气喘吁吁地来到图书馆。
不需要他去寻找他,季闵知蹲在图书馆门口打着游戏,他第一眼就看到了。
闻莘紧张地向他走去:“对不起,我迟到了。”
季闵知收起手机,完全没有在听筒里的咄咄逼人,对他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学长,才过五分钟不必那么在意。”他神色淡然,扬了扬下巴,“那里面有什么?”
“奥数资料。”
“奥数资料?”季闵知一听,闷闷地笑起来,“学长,去网吧还带这种东西吗?”
“网吧?”闻莘一听,慌了神。“我以为是去......”
的确,这是道文字陷阱,只说在图书馆见面,并未说去图书馆学习。
季闵知没有理会他的情绪,自顾自地走向网吧。网吧里鱼龙混杂,今晚竟传出了键盘摔在地面的声音,怒骂声此起彼伏。
他一时间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抓住季闵知的手,见他看过来,手立马松了,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别去了。比赛快开始了,我们抓紧学习吧?”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是第一次,季闵知却有一瞬间失神,眼前的闻莘皮肤苍白,毫无血色,还带着尚未痊愈的病态。
像一只矜贵的青花瓷,季闵知的手微微收紧,真想弄碎他。
季闵知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反手握住闻莘的手腕把他拉向图书馆:“想什么呢学长,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带你去网吧?我说过的吧,比赛对我很重要。”
这是实话,他必须要靠这次含金量极高的比赛来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