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王易看向趴在冰冷的地面的闻莘,心里也不好受。季闵知让他叫来一帮混混,专门打人的那种,他心里激动又有些小期待。
虽然不理解之前的季闵知接近闻莘的理由,但一想到他对闻莘的态度还是没有变,他就放心了许多。待他们叫来人预备给他教训的时候,却发生了这种惨状。
这种烂摊子丢给他,还真是季闵知的风格。他叹了口气,叫来一辆出租车,把闻莘抬了上去。他不想让事闹大,便没有拨打救护车。
空气中弥漫着苹果的香味,与医院沉浸已久染上的消毒水味掺杂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异香。白色的床单与被子,明亮的天花板与充满疾病的病房,嘈杂又不吵闹,灰暗又不绝望。
邻床躺着的孤独老人低吟着,想翻身又不能翻身,想睡觉又痛得难以入眠,只能发出一声声模糊的哀嚎,又沉又低像厚重的古钟被一击一击的敲响。
躺在病床上的闻莘突然从梦中惊醒,他浑身湿透,胸口大幅的起伏,喘着粗气,差点倒不上一口气来。
呼吸随着时间渐渐平静下来。闻莘嘴唇龟裂翘起嘴皮,全身泛着病态的暗白色,他混浊地转动眼珠,入目一杯盛着半杯水的玻璃杯,他茫然地去瞧拿着杯子的主人。
哑声开口:“王...易?”他平静的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亏你还记得我。”王易嗤笑一声,把杯子放到身侧的桌子上,继续拿起水果刀削苹果皮。“做的什么噩梦这么恐怖,让你竟昏睡了整整五个小时。”
闻莘不愿去谈论梦境,这次的梦似乎比往常更为复杂与玄幻,他在梦中反反复复感受到幸福的味道后又被抛弃。承受不起痛苦的他在梦境中屡次自杀。
王易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转动的风扇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怪罪他。心有不安的他把削好的苹果用水果刀再次一片片切入玻璃碗中。
他把苹果削完的时候,发现闻莘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不自然地把桌上的水递给他:“喝口水吧,你的嘴很干。”
水已经半凉,但是入口后湿润干燥的嗓子还是让闻莘身体舒适了几分。
他一口气把水喝完。接着他指着自己脸上上过药的伤口和打着点滴的右手,迟疑地询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王易移开眼,点头。拿牙签插入苹果块中,把玻璃碗递给了闻莘。
闻莘只是接过,他又开口:“我好像......”
但睡得太久,脑子昏沉记忆有些紊乱,他停顿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去问。王易接过他的话反问道:“你还记得你被人打时的情况吗?”
他用力去搜索脑部记忆,一片空白中闪过记忆碎片,他抓住了却又从手中逃走。
闻莘动了动唇,声音极慢极慢:“有一双鞋,白色的.....很沉重地踩在我身上......然后世界安静了,我躺在地上休息,后来......”他顿了顿。
王易在闻莘停顿的时候,双手紧张地交叉在一起,用力握紧,手指上显出红白不一的色差。
要是他的记忆出现问题就好了,他想教训闻莘,但是不想让他出事,同时又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
之前他嫉妒他优异的成绩,自满于自己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朋友,暗暗可怜独身一人的闻莘。后来他身边出现了光彩夺目的季闵知,只相处了不到几天,他们的行为方式竟像老友一般亲密。这让与季闵知交友了一个多月的他再次徒生郁结。
只听得闻莘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后来我感到......身体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疼痛,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王易听完,悬着的心稍稍好受了些。他讪笑地嘱咐他:“以后放学了赶快回家吧,现在街上杂七杂八的人很多...”
“你一直陪着我,也很累的。你先回家休息吧?”闻莘低声道。
王易这么一听,心里酸涩起来,难道他做的都错了?实际上闻莘也没有那么讨人厌,想想一直以来都是班里的同学在欺负他,他只是笑着做旁观者,有时会为他的遭遇感到一丝幸灾乐祸。
闻莘似乎从来对欺负他的人很宽容,几乎没见他发过脾气,高一的时候被他们欺负得狠了也只是掉几滴眼泪,后来情况渐渐好转,但压抑在内心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就算现在发泄出来,王易也不会感到奇怪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