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留越城,量空空比计划中耽误的时间还要多,等她和沧善入京,竟已入了冬。
她早早在京城安排了住宅,是一间种着高大梧桐的清水苑子,环境幽恬,两人都很喜欢。
沧善问过她一次,这次在京城停留多久,她那时撑着一把竹木伞,躲着风雪在院亭边种植着一株矮矮的梅木,闻言直起腰来,手指停在梅花花苞上。
“早些走吧。”她的声音听着竟有些哑。
沧善那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所以,她自然不知道,量空空在京城遇见了谁。
她遇见了叶筠。
她不明白自己在看见他拿了自己的画,露出那般惊讶的神色,转而问她是在哪处所得。
量空空先前不曾记得他,现在算是初见,她甚至无法抑制。
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在第一眼看见他时的心悸。
量空空那时候坐在摊前,手指搁在画上,微微蜷起。
她听见自己淡淡的嗓音,带着一丝深藏的颤动。
“小女不太清楚,郎君若看的顺眼,便买下吧。”
她装的很好,好到,叶筠不疑其他,将她所有的画都买了下来。
量空空慢慢将空了的摊子收拾好,牵着阿空,步子很慢很慢的,回家。
那日风雪太大,她又没带伞,于是落了一身的雪,牵着一匹雪白的马,脚步深浅的向前走,一时竟引过许多人的目光。
量空空顿了顿,嗓音变淡:“不留了,不留了。”她低声喃喃,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她本来一心想着躲开,不想在被牵扯进去。
可是如今,她好像如何都无法像曾经那般洒脱,那般放得下。
量空空手指扣紧,紧紧握住那剪梅花。
花瓣碎烂,从她指缝间落下来,随着风雪滴滴落落进土里。
夜晚,两人生起炉火,坐在一旁下棋。
沧善一颗颗捡拾着棋子放好:“很晚了,最后一局了啊。”她补了句,“你不会又想输给我吧。”
量空空托着下巴,眼神淡淡不知看在哪里,红纹黑布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浅浅浮起几分看不出多少真心的笑意,脸上是漫不经心的惯常神色。
她伸出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其实,输与不输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系啊。”她淡淡的,“也不必不甘,一切随缘,这不是师尊说的吗?”
她这是第一次在沧善面前再提起阿木山上的人,神色平平淡淡,看不出半分不对。
沧善:“你是.....什么意思?”
量空空:“师尊常叫我忍,最初我不懂得,吃过亏后,才明白。其实他教我的,是让我不要去争不是吗?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抢,怎么争,他都永远不是你的。”
她低声,似乎是在问自己:“是这样吗?”
“不能有不甘,早早放弃了,便不会受那么多伤,不会连心都伤了。是这样吗?”
沧善:“空空!”
量空空一愣,抬起眼看她。
沧善神色复杂:“你为什么这么想?师尊他从没有这么说过,你没有必要......”她缓了缓口气,“不是的,不是这样。”
量空空道:“是吗?”
她似乎听到什么,直起身来,说了一句:“阿空好像饿了。”
她声音太轻,沧善没有听见,道:“休息过这一晚,等风雪停了,我们便离开吧。”
量空空起身:“阿空饿了,我出去看看。”她话罢便出去了。
沧善那时没觉得半分不对,在屋内等了她许久。
她一直没回来。
沧善怔在原地,不知为何,她一直没有出去看。
好像她不出去,量空空就还在一样。
可她终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