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种种经历教会了林染清一句话,叫做有得必有失。
他如愿以偿得到了闻潜的信任与拥抱,却没有失去什么,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但或许,是他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顾念对林染清的判定是中度抑郁。他却慢慢发觉自己仿佛像是没了情绪。他是很委屈,很痛苦,很厌倦,却不像那些心理患者。他的情绪不低落不高扬,平平淡淡没有起伏,没有想过自残自杀,也没有自暴自弃。更别说和别人抱怨。
与其说他是抑郁,倒不如称为麻木。
他没有、也不敢和闻潜细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不打算告诉闻潜自己的艾滋究竟是怎么来的,他不想成为第二个唐黎。
入院三个月,已经有人在传他的艾滋的来历,却没有真凭实据,他更害怕闻潜会嫌自己脏。
直到唐黎叫林染清走,两人才分开。
他的神色蓦然变冷,右手细长的手指不禁收拢。他本就营养不良,加上病痛折磨,整个人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指骨也因此隐隐泛白。
唐黎看着他面露不甘,装作温和地说:“染清,你别怕。这是在做好事呢。”
林染清微笑着点点头,胃部隐隐作痛,目光逐渐涣散,尽力压制着涌上心头的躁意:“我不怕。”但在旁人看来,这分明是对幸福安乐,令人钦羡的母子。
闻潜笑意收敛,慵懒地抬起眸子,眸内漆黑如墨。他神色冷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眸深处却毫无顾忌地流露出阴晦。
“他是谁?”离开了闻潜的视线,唐黎便按捺不住自己的控制欲问他。
林染清不慌不忙,习惯性眨眨眼:“没什么,聊了会天,是上次拥抱的时候认识的。他说很感谢我。”
唐黎这才扬起唇角点点头。
“交了朋友跟妈说,妈是为你好,怕你万一又遇见一个何涵。”
林染清回了她一个微笑。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为了孩子好的妈,为了掌控他不顾孩子感受,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这辈子的痛点。
当然,除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女人。
志愿活动少不了记者,而这次采访有些老套。
“请问您是如何疏导林染清的呢?他在青春期生了病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吧?”
正巧,唐黎就喜欢这种问题。
“我儿子内心其实比较坚强,但是也抑郁了很久。为了帮助他我特意去和晨年医院的心理医生交流了一下,学了各种交谈技巧。我经常和他聊聊天,支持他画画的爱好。所以他现在很乐观。”
“唐女士真是爱子心切,感谢您愿意带您儿子参加志愿以及捐款活动。”
林染清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话虚,情也虚。
他没有看过手机,但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登上了热搜榜,也清楚自己被骂,被误会,被可怜,被旁观者随意评价。在网络上,他可以是不懂羞耻的烂小孩,也可以是受尽屈辱的受害者。
“染清,过来说句话。”唐黎笑的很灿烂,他松怔了一下,仿佛眼前这个人一直是这样温柔。可他怔住的动作却被唐黎误认为是拒绝。她的眼里立刻流露出威胁和不耐烦,林染清的幻想霎时间支离破碎。
唐黎就是这样的。
别再痴心妄想了。
林染清又一遍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