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林染清最终还是去了那家医院，毕竟顾念没有立场阻拦。

他在医院里的长椅上，百般无厌地看着对面墙壁上闻潜的照片。

良久，那扇门从里面被打开，闻潜走出来看到坐在对面的林染清，微微愣了一下。

林染清笑了笑，起身靠近他伸手，温柔道：“你好，我叫林染清。”

面对重新的自我介绍，他深深地看了林染清一眼，伸手握住那只爪子：“我叫闻潜。”

林染清很惊喜闻潜会理睬自己。他故作矜持地松开手，对他说：“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闻潜没拒绝，也没点头，林染清当他是默认了，于是拉着他一起坐在长椅上。

“你说得对，我确实在装，装作对你们同情，装作顽强、理性。可是我没有想过要你们死。”

闻潜看着他那张布满天真的面庞，清秀中透着少年的迷茫和朝气。听他的语气充满了委屈，自己突然有些自责那天对他恶语相向。

闻潜的心里其实很清楚，那天会嘲讽他，并不全是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虚伪。他分明是嫉妒，嫉妒林染清能得到媒体大众的关心、理解和支持。

“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妈的命令，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一直没挣扎反抗就好了，就算一辈子当一只金丝雀，至少能比现在干净还能活的更久。”林染清身上的朝气忽然消失。

他心里清楚的很，每一次唐黎让顾念传话给他，说要采访，要志愿服务，不是征求更不是邀请，而是无形的命令和威胁。

闻潜依旧沉默，也许是听不懂，又或者是身为一个倾听者对倾诉者的尊重。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那样的吗。”林染清的话语不像是询问，在闻潜做出回答之前，他就已经对自己提出的问题进行了一层渺小的否定。

令他没想到，闻潜的神色认真起来，一字一句说道：“对不起。”

语气算不上诚恳，但是足够让林染清兴奋，他从来没想到能得到这句话。

不过他的兴奋从不溢于言语，而是心跳加快和不停眨眼。

“对不起”三个字，对别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对林染清确实很难得。唯一一次，还是何涵丢下他之后，害怕唐黎找她，一直跪着对他重复说。

没有人会对他说这三个字，唐黎不会，性/侵犯不会，媒体不会，欺凌侮辱他的同龄人也不会，与这件事无关的人们更不会。

“没关系。”这句话里没有他心里的震惊、感动，反而很平淡、清朗。

闻潜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很清楚金丝雀是什么意思，林染清拿它比喻成自己，他恍然大悟。

什么拥抱、鼓励。

他们分明都是金钱的牺牲品和名利的战利品而已。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彻底是愧疚和同病相怜。

“我好怕痛，你别误会我。”我不是在利用你的怜悯。

林染清的星眸沾上了泪光，他恨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用了和唐黎同样的方法去博取喜欢的人的同情。

虽然他陈述的确实是事实，但是有一种欺骗别人的负罪感。

他转向闻潜，缓缓张开手。

“放心，我不误会你。”闻潜第一次在他面前笑，搂住了他。

那个拥抱是最温暖惬意的，还带着点淡淡的兰香。

这是林染清从出生以来，感情最真挚虔诚、心里最珍惜尊重的，一个真正有意义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