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清,别害怕。好好活着。”
语言的慰问,是世俗对他的施舍。
怎么能不怕。
十五岁的孩子从出生被禁锢,唐黎的偏执与控制埋没了他的整个童年。
终于有一个人出现,何涵,她说愿意带着他逃走,逃离金丝雀的生活。偏偏那天晴空万里,他被撕扯被践踏,被自己渴望踏入的世界折磨得面目全非。
何涵她什么都没做,她跑了,跑了很久才意识到要报警。
侵犯林染清的男人仅仅是被判了猥.亵罪,他却染上了一辈子都无法清洗的病AIDS——艾滋。
他常年暴饮暴食,吃辛辣的食物,又经常一天都不吃不喝,胃癌已经深深刻进体内。
留给他的时间只剩短短三个月,唐黎不顾他的死活,一味利用他的病去卖惨,博取同情、热度和名利,不知分寸,恬不知耻。
“我也想好好活着。”
“可是我害怕。”
害怕被人们嘲笑,害怕刻骨的疼痛,害怕被喜欢的人误会。
林染清从顾念那里得知,那个少年叫做闻潜,是顾念工作所在心理医院的来访者。和他家里一样,都是很富有的家庭。
“我很心疼你们,闻潜身上有鞭打、掐伤、砸伤,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他的皮肤几乎没有好的,青一块紫一块,他好像是一直在被家暴。又听说疼爱他的姐姐失恋自杀了,他心理才出了问题。”顾念人很好,喜欢和林染清八卦聊天,尽管他总是不愿意回答。
林染清的眼神忽然间添上了亮色,灯在他眸中形成的高光不再麻木:“原来他也很可怜……”
顾念敏感地发现了他的反应,顿了顿,说道:“他那天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千万别在意,他不太会交流,和别人说话都很重,但是绝对没有恶意。”
林染清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闻潜并没有误会讨厌他。那天闻潜看他的眼神,有没有恶意他心知肚明。
不过林染清很清楚地知道了一点,他这种天生的颜控对闻潜简直就是一见钟情。
顾念注视着他那只白嫩纤细的右手来回描绘着线条,板起脸陈述道:“林夫人说明天我们那家心理医院有志愿者活动,虽然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但还是希望你参加。”说这句话她甚至变得没有任何感情。
林染清揉了揉撑着桌子有些酸胀的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说道:“当然去,我很期待。”
他既恐惧又希望见到闻潜。
顾念听到他的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
根据唐黎的描述,林染清顽固、偏执、逆反,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可是接触下来,他乖巧安静到自己都忍不住心疼。每次唐黎提出那些社交活动,林染清就算把不愿意写在脸上了,也会点头同意。
可是林染清那种神情,她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完全看得出来。不是绝对的乖巧顺从,而是埋在骨子里的恐惧。
而更让她起鸡皮疙瘩的是,唐黎似乎没有多关心他身体,让他不停地进入大众的目光,也从来不会询问他的意见。
她不敢深想,拿钱办事才是她该做的事情,可是良心会过不去。
她对林染清语重心长地说:“染清,不要被除你之外的人限制了自己的人生,她还不配。”
林染清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很震惊,更多的是感动。
以前照顾他的人,不会过多在意他的感受,那些人完成了任务,赚了钱,就像当年抛弃他走的何涵一样无情。
他原本从来不会怪罪别人,因为别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不会因为自己去干涉。
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爱护,林染清却觉得很陌生,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惶恐。
他的表情出卖了自己,顾念叹了口气:“你只剩下三个月,再犹豫就没有时间做自己了。”
林染清也希望不被控制,想挣脱牢笼,可是他发现困住他的牢笼外面是一个更为巨大的牢笼。
尽管有日月云海,却仍是被束缚起来的。
被金钱名利,虚荣骄傲,欲望贪婪,贪生怕死重重包围,人们所能走出唯一的路径,就是死.亡。
“或许,你可以找一个让你成为那样的借口。”
林染清听了顾念的这句话,好奇地歪了歪头。
借口,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沉默了很久,才放下了画笔,缓缓靠近自己画的素描,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画的背影。
“那我可能很快就找到了。”
他的借口,可以是先让自己喜欢的人解开对自己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