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日薄西山。

晚霞注入了海水。

潮汐冲撞着许拭白皙的脚腕。

染上金辉的大海，格外有温度。

801坐在岸边躺椅上，拿起一旁许拭的手机。

经过十几天的观摩，他熟练地解锁打开相机。

镜头在许拭身上聚焦。

这一刻，晚霞中的青年回头。

笑颜绚烂。

画面定格。

照片上的人笑眯了眼，干净清泠。

他身后的余晖宏大，浸染天地。

他脚下的浪潮不歇，亘古深沉。

再没有比这一秒更像极了永恒。

人间的黄昏总是流逝得特别快：

关大爷院里品酒赏花的那天是，今天亦是。

星月交叠。

海风潮湿，咸咸的气息迎面而来。

两人并肩坐在海中离岸不远的巨礁上。

场景逐渐与五年前重合。

那是他最后一次坐在白愈身边，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清白愈心跳，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白愈。

许拭下意识问801他最后一次问白愈的问题。

“你会一直陪着我，去渡海，去看星星吗？”

“永远。”

语落801愣住了。

这不是他的意思。

他就是……他也不知道。

好像说过无数遍，好像一直说着。

于是，就这样，脱口而出。

但抛下现实，这是801的本意。

许拭轻笑了一声。

真好啊。

五年了。

愈哥没有记忆，没有灵魂，却对他做出了同样的承诺。

能否实现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不论是801，还是白愈，依旧愿意陪着他。

永远。

许拭背倚礁石，靠在801肩上，沉沉睡去。

作为一个系统管理员，这种情况801太熟悉了。

他只剩半个小时了。

半小时后，许拭继任领航者。

801低头深深看一眼靠在他肩头的人。

刻进骨骼。

他也合上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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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一隅，制服青年的身形慢慢显现。

801走出转换舱。

快步朝系统的纸质档案室走去。

周遭的管理员神色漠然，脚步匆匆，互不招呼，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十三天前，801也是其中的一员。

而现在，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仿佛在灰色世界，801是唯一的色彩，和温度。

他这一次在系统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

好像……没有了……束缚感？

801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这种迥异感。

纸质档案室一般没有人，不，没有管理员来。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管理员翻看过纸质资料了。

801推开老旧的门，一股纸张发霉的腐朽味扑鼻而来。

一排排书架间，他急急埋头翻阅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

无情又冷酷。

它甭管你是在拯救世界，还是在花天酒地。

照样向前奔跑。

此行801不仅为了许拭，还为了自己这十三天以来的疑惑。

一瞬间。

转换舱。

801想到了转换舱。

转换舱既然可以把管理员生命转换到系统塑造的人间实体上，

这么一说也可以……

801全身血液噌噌沸腾。

环环相扣。

他该以这个发现为筹码，去解决下一件事了。

心跳很快。

他向领航者控制室奔去。

这是一场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