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关大爷走前把带来的那个老式收音机放在了店里。说是坏了，让许拭和801试着修一修，自己忙着去钓鱼。

整个上午，两人边开业边研究收音机。关大爷这个收音机虽然过于老旧，但最后801也还是勉强修好了。许拭却对此一窍不通，对于801能修好这件事挺意外的。

801注意到了，解释：“职责所需。”

许拭挑了挑眉：“哦？你们星空管理还是机械化的啊。”

801：“……”

吃过午饭后，两人将修好的收音机送去了隔壁。

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树隙，在路上形成了斑斑点点的光晕。在海棠树上筑巢的新燕，衔来了暖春的繁音。

“集市那边有条街，整条街鸟兽虫鱼什么都有，有好几家宠物店。咱们这会儿去的话地摊儿肯定收走了，但商铺都开着。”

许拭边说边扶过湖边的柳树枝桠。柳条轻颤，冬季遗落的最后一片黄叶扑棱着，不情不愿地落下。许拭的目光随着落叶不断下跌。

他想起从前某个冬天，北风过境。树叶也是这样纷纷扬扬地扑棱着落下--最后在一片寒雪中，落上白愈肩头。

许拭回过神来。现在，柳叶在一片春光中，落在801的手心里。

于是，两者穿越这些年的光，重合在一起，站在他身旁。就好像他们从来未有过这五年的空白，这些年来，他们始终在一起。

801不知道许拭为什么在看见一片落叶后，突然没了声儿。

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道白愈是谁；不知道对许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亏欠了许拭很多很多；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一个承诺他还没兑现……

他也知道了很多。

知道有人会需要他；知道自己会修收音机；知道有个老大爷会大清早起来吊嗓子，还会给邻居送早点；知道自己可以陪伴许拭做一切想做的事……

他也知道了，何为人间。

所以，他把手里的落叶放在了许拭的掌心里：

“许拭，现在是春天了。”

现在是春天了，所以你不必再把某个关于落叶、关于寒冬的回忆，从时光枯黄的叶堆中翻出。

现在最后的残冬在你手里了，你望望四周，看看现世。哪一处不是无限春光，哪一处没有新燕呢喃。

801想起昨晚在天台上许拭低沉的模样，以及今天略微失神后，无限怀念的神色。他直觉都是因为那个叫白愈的人。801有些上火。尽管他知道那个人已经逝世，而死亡，又是人间万物无法跨越的节点。

于是，他想告诉许拭，翻篇儿了。

四季都知道一轮一轮的转，许拭这脑壳子就不会转一轮新的吗。

生气又心疼。

许拭的目光从掌心的落叶一路攀升到了801的眼眸里。青年的眼睛生得好看。眼尾微垂，眸子就如这湖里的碧波。许拭就倒映在这一泓碧波里了。

阳光很好，一寸一寸的搅碎了，融入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