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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在命运跟前,我像是渺小的尘土

许你几度欢

“江疏辞。”然哥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念她的名字,“我在等你。”

  不知道该不该托这桩囧事的福,第二天醒过来的江疏辞除了情绪低落一点,被撞的脑袋倒是没有半点异常了。

  人生就是由这些乱七八糟的小插曲组合而成,所以,江疏辞,你要淡定。

  在镜子前安慰了自己一番,江疏辞提起精神,继续去KTV上班。

  或许是昨天她冷静的表现叫人意外,没有哭闹,也没有发火,老张和其他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反倒有了一丝欣赏,老张甚至抽空过来跟她说了几句话:“妹子,看你柔柔弱弱的,胆子挺大,我喜欢!”

  到了晚上,KTV的客流量骤然增多,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江疏辞刚送完一批客人进来,前台又按铃叫她下去接待来客,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便见三四个年轻男女正在大厅里大声说笑,她敬业地迎上去:“欢迎光临乐来KTV……”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新来的两男两女客人里,简言栎赫然身处其中,胳膊还揽着一个漂亮女孩,还是上次在地下商业街遇到的那位,这花心大少罕见地没有换新女友。

  简言栎一看见她,表情简直千变万化。先是不可思议,眼睛瞪得溜圆,紧跟着像是警觉似的盯着她上下打量,发现她身上穿的是乐来KTV的制服,那表情又变成了滑稽和讥诮。

  “靠!”他歪着脑袋笑,“你家已经穷到要你来这种地方工作了?”

  简言栎假装没听见,勉力维持笑容,声音清晰地再说一遍:“欢迎光临乐来KTV,客人请先去前台登记一下。”

  简言栎瞅着她只是笑,江疏辞目不斜视,用手势示意他们朝前台走:“客人请去前台登记一下。”

  一行人里另外一个男生也说:先去登记啦!”

  江疏辞带着他们领了一个包间,再领上楼,简言栎看着她还是一个劲不可思议地笑,笑得她心神不宁。

  记得上次妈妈给她电话,说沈阿姨因为生简言栎的气,所以停了他的零用钱,不过眼下看他大手大脚的模样,光最贵的啤酒就点了一打,想来沈阿姨也不过是一句气话,甚至只是说给妈妈他们听一下而已。仔细想想,她儿子在这件事上头根本就没什么错,又是一个人孤身在外求学,做妈妈的疼还来不及,怎可能把他逼到绝境?

  简言栎好像专门跟她作对,全场就他们那个包间事情多,一会儿是开酒,一会儿是话筒出问题,江疏辞在外面简直站不了五分钟,陀螺似的一会儿被迫进去转一次。没一会儿那一打啤酒就被消灭掉,简言栎又叫了一打。江疏辞把啤酒送进包间,简言栎正揽着那女孩,两人只用一个话筒,在唱《广岛之恋》,屋子里香烟酒气熏得人脑壳子疼,喝完的那些啤酒瓶就随便丢在地上,她弯腰把酒瓶收拾好,顺便替他们又开了四瓶啤酒。

一张百元大钞被丢在她手边, 江疏辞顿了一顿,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简言栎大约是醉了。

  江疏辞抿着唇,飞快捏起那张钱,一言不发地退出去。

  她死死捏着那张钞票,虽然刚才被他显而易见的侮辱给气得红了眼,但现在细细想来,气愤之余,她又有些好笑。她已经摸索着自己走了很远的路,简言栎却还在原地不动,像个被宠坏的小孩,用自以为是的方法对待任何他不喜欢的人。

  两打啤酒下去,简言栎叫唤她的次数终于少了,江疏辞抽空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忽然眼角余光瞅见对面男洗手间的门没关,里面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想了想,索性抱着胳膊在门口等,没过几分钟,简言栎就从里面出来了,江疏辞抬手一拦:“简言栎。”

  他吓一跳,抬头看看门上的标志,脸上一阵绿一阵红,大吼:“靠!这里是男厕所啊!”

  江疏辞不为所动,把他刚才给的一百元递过去:“钱还给你,我不要。”

  他半醉地笑了:“你不是穷到来这边捞钱吗?我帮你一把,你应当感激我。”

  “我不是捞钱,只是出来历练。”她忍耐地看着他,把钱举高,“钱也不是拿来给你乱丢的,拿走。”

  简言栎哈哈大笑:“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江疏辞有点不耐烦:“我还要工作,拿走你的钱!”

  简言栎或许是醉了,或许是因为没被江疏辞用这种不耐烦的表情面对过,先愣了一下,紧跟着却开始恼羞成怒:“给你脸不要脸!什么历练?外面做家教什么的多着呢!你非要来这种娱乐场所历练?我不说你还得意了,谁知道你私地下做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

  江疏辞被他的口不择言惊怒了,不自觉提高音量:“你少乱说!”

  简言栎哈哈笑起来:“怎么是乱说?我今晚就给你家打电话!哈哈!江疏辞在娱乐场所做不正当工作!哈哈!你等着!”

  江疏辞只觉整个人在往深渊里掉落,眼看他要走,她没命地拦住:“简言栎!你不要乱说!”

  她纵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架不住简言栎胡说,他添油加醋的本领她见识过。

  他不耐烦地打开她的手:“走开!”

  江疏辞固执地拦住不放。

  真好笑,她为什么不能冷淡地甩手,告诉他随他去说?这种事说出来,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江家虽然窘迫到要靠简家资助,但也不至于让养女去沦落风尘赚钱,沈阿姨只会认为儿子又找借口说她坏话,笑笑不置一词。

  她也知道这样不顾一切拦着他更傻,更蠢,更让他看不起她,可她居然不能。

  妈妈身体不好,爸爸有高血压,奶奶年事已高,她不敢想象被简言栎胡说后,一向爱面子的他们会气成什么样。

  “简言栎,简言栎。”她用尽所有力气拉住他,一遍一遍地说,“请你不要乱说!”

  他冷哼:“什么乱说?!”

  她咬住嘴唇,终于改口:“请你不要告诉我家人!”

  他终于停下来,轻蔑而居高临下看着她:“凭什么我要帮你瞒着?”

  她被逼得仿佛上了绝路,猛然抬头,眼睛通红的:“简言栎,我没有欠你什么……做人不能那么过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一次信口胡说,我家人会被你气成什么样?!”

  简言栎沉下脸:“你们死活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江疏辞眼里满是泪水,将那张一百元折叠得整整齐齐,送到他面前:“好,算我求你,简言栎,我求你不要乱说。你讨厌我家人,我可以不来烦你,但希望你尊重一下事实!不要凭着喜好去折磨人!”

  简言栎不动了,站在那边垂头盯着她看。江疏辞固执地举着钱,一步不让。

  两人僵持在那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突然有人碰了碰江疏辞:“……能让一下吗?”

  江疏辞这才发觉自己正堵在男厕所门口,赶紧挪开:“不好意思……祝您……”

  她情绪激动,把平常送走客人的话给顺出来了,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劲,祝什么?祝您好好上厕所?祝您排泄愉快?话堵在喉咙里,她憋得脸色发绿。

  那人没在意,忽然低头在她胸前的名牌上仔细看了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江——疏——辞。”

  江疏辞愕然转头,却见他竟然就是那个“然哥”,他绕过简言栎进了洗手间,又望向她,语气认真而且温和地问她:“江小姐,我能关门吗?”

  江疏辞这才发现自己就正面对着男洗手间,里面景色一目了然。

  她被眼前这一会儿让她愤怒,一会儿又让她窘迫的情况逼得胸闷,把钱硬塞进简言栎口袋里,低声说:“……就这样吧。”

  她转身走了。

  来KTV工作,虽然没干几天,也发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但江疏辞还是自觉学了不少东西。

  忙碌而充实的生活永远让人充满希望,可是眼下,她又一次不得不丢掉这个希望。

  江疏辞下楼找了个角落给粟小玉打电话,委婉地提出不想继续做下去了,粟小玉倒没什么意见,只说:“有事就算了,等我回去再替你看看有没有家教之类的工作。”

  明明是人家热心帮忙,最后却变成这种结果,江疏辞内疚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加上老张知道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更加感到尴尬与无所适从。说真的,自己做了几天就走,而且是在年前最忙的时候离开,人家会给什么好脸色才怪。

  江疏辞无力解释其中复杂的内因,也不想解释,至少最后一天她得好好做到打烊,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简言栎回去后没一会儿就走了,好像还在生闷气,一个人背着手走在最前,后面那漂亮姑娘一个劲拽他袖子,他也不理。

  江疏辞远远避开他,她为自己不得不选择低声下气哀求他而愤怒,愤怒后,却只剩无力。

  她跟简言栎不知不觉就闹到这种地步,他简直把她当死敌来看,一见面就想着法子叫她难受。她现在已经不再像高中那会儿,对他的敌意感到莫名和委屈,因为她多少已经能够理解其中的真实。

  简言栎这个人,自尊心非常强,强到近乎自大,加上沈阿姨宠他,自小事事如意,所以特别接受不了被别人逼迫。

  记得那个时候他们高中同校不同班,江疏辞成绩好,他成绩中游,沈阿姨为了表示对她的好感,时常反过来苛责简言栎,教育他:要多和江疏辞学学,你看她就从来不让别人操心。

  爸爸妈妈很少拿她和别人比,通常都是夸她漂亮,懂事,成绩好,所以江疏辞那个时候不能懂得,一个还未成熟的孩子在遭到亲人对自己的否定,和对别人的肯定时,会呈现攻击状态,无关男女。

  高中时候的简言栎活生生被沈阿姨折腾成了刺猬,那股愤懑无处发泄,只有折腾给江疏辞,对她几乎没好脸色,她每天放学找他一起回家,他就避开,有时候遇见了,态度也冷冷的。

  十六岁的江疏辞不懂这些,她每天只琢磨为什么简言栎不喜欢自己,她长得不丑,追求的人海了去,每天放学都有人蹲校门口等她,简言栎自己身边也是漂亮女孩一个接一个换,可他怎么就不肯找她呢?

  及至后来,江疏辞从爸妈的谈话中知道自家有跟简家攀亲家的意图,沈阿姨因为喜欢江疏辞,似乎也默许,她高兴得好像白痴一样跑去找简言栎表白,简言栎的怒气值就在那个时候到达了顶点,从此没下来过。

  过了很久她才明白,原来简言栎根本不相信她的喜欢,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为了钱接近他,加上沈阿姨或软或硬的逼迫,他那种刺猬性的攻击状态也越摆越厉害,已经快变成盲目打倒了。

  是的,整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他并没什么错,她也没什么错,十九岁的江疏辞已经可以理解。她只不过是被折磨够了,再怎么纯真的单恋也禁不住一次次被羞辱。

  简言栎是个固执而且自大的人,喜欢的时候,觉得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一旦被这种性格刺伤变得清醒,才明白这些缺点多么可怕,而且他似乎越来越知道她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她只有一避再避。

  她可以预见两人最后的结局,要么简言栎抗争到底获得胜利,江家死活跟他没关系;要么他最终屈服,两人最后成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江家继续仰仗简家。

  这两种结局都令她绝望,她只有不去想,尽力维持目前微妙的平衡,他要怎么闹,都是他自己的事,她选择敬而远之,这样的日子能过一天,就暂且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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