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别恼，那位客人给咱们的银两啊，送您到这儿就算是咱们马队亏本了，接下来的路啊，您还得自己个儿走。”獐头鼠目的男人歪着嘴说，以他的面相来看，这货不是犯过偷盗就是奸淫，可是人不可貌相，几日相处下来就能知道这家伙其实算是个本分的家伙。
在这样的世道，不算坏人，就能归类为好人。
“往前再走几十里就是张大帅的广州了，咱们马帮不往哪儿走。好在那天客人给的银两里，有买两匹马的钱，您二位就跨着马自己个儿进关吧哈，咱们这便要分道扬镳了哈。”马队的头子叼着水烟砸吧两下，拿烟枪指着南面，广州最北的韶关城说到，“临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二位？”
“……祸世郎。”祸世郎冷冷地说，“你说那南边是张芝沅的广州？不是李珏的广州么？”
马队头头惊讶地几乎要从马背上翻下来，这几日旅途中，他早就察觉到两位客人身负神秘的故事，他二人一路上沉默寡言、眼神涣散如同丢了魂一般，身上又有很浓重的江湖气，就像是被仇家灭了门之类的……不过他多年混迹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再加上那天那个女子出的资费实在太过诱人，他才答应带上这二位取道广州，再去汉州。没成想啊，这其中一个矮一些的居然胆大包天，竟然敢直呼张芝沅、李珏的名讳？要知道如今的天下可不就是这二位相争的天下么？跟这样的家伙混在一起，几条命都不够花！他赶紧把脸拍地啪啪响：“祖宗欸！您怎得胆肥到直呼这二位的姓名呦！小老儿命虽不值钱，但也有妻儿老母要养活，这便和您道别！二位江湖再见！”
马队匆匆离去，他们本来就是收了银两才一路带着两人来到广州的，现在为了跑生计，他们还需要往西北走，去汉州地界。
“……走了。”目视着一行人离开，唤作祸世郎的男人轻声吆喝他的同伴。祸世郎斯人，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的寡言更像是冷厉，而他的同伴才是真正目光涣散的那一位，若是仔细看去，他甚至说不上双目无神——因为他只剩下一只眼睛，另一只则是被黑色的蒙带遮住。祸世郎策马而去，半途掉转马头，回来牵起他同伴的马匹的缰绳，落魄失神地走在商道上。
“你怎么看？我们当真要去张芝沅掌控的广州么？我的意思是，她虽然是我娘亲的义妹，算是我的姑姑，但是我也不能全听她的话不是？我们商量商量，看有没有别的路子，要是进了韶关城，可就没有回头路走了。”祸世郎低声问。
“……不知道，无所谓了。”良久他的同伴才回答到，原来他并非哑巴，只是声音嘶哑如指甲划过石块儿一般。
“听说方阁云占了荣城，此刻正和青江城的兵力对峙，宋威也率兵南下了，大战一触即发……你说，那天的那人是方阁云不是？”
马蹄哒哒，被来往行者踩得结实的商道上落了一些黑色的果实，被碾碎后散发出辛辣的气味。
“……不知道，无所谓了。”
“……你有没有看过张芝沅给你们的那封秘帖里写了什么？虽然姑姑说，张芝沅与我是旧人，但是我心里当真没底，你要不现在拆开那封秘帖，我们好看看张芝沅到底是什么态度？”
“……丢了。那东西还重要么？”
祸世郎一拳打在他的门面上，他攥紧了拳头，紧跟着又打了一拳，直把他的同伴打的鼻血横流：“良褚孝直，你到底死了没有？分明功力全失的是我，怎么你是一副死人的模样？”
良褚孝直也不反抗，任由现在化名祸世郎的李璇一拳一拳锤在他的面部。是了，李璇因为中了梁羽的井苔，现在内息紊乱不堪，浑身上下的内力调动不得一丝，跌落到了二流的水平。但是他良褚孝直呢，他丢了一只眼睛，还有一样比眼睛更加重要的东西。
“活下去！你妈的！活下去报仇！”祸世郎的口水都喷在良褚孝直的脸上，“你打算就这么算了么？”
“……不知道，无所谓了。”
祸世郎似乎是骂累了、打累了，他松开手，骑在马上喘气。马打了一个响鼻，天地间再无其他声音。
祸世郎忽然策马奔腾，他高声疾呼：“孝直！快跟上！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一个青牛道士么？他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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