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中旬，宫内经过精心栽种的桃花开的正盛，整个后花园都被各种艳丽的花朵侵占。
前朝的第五家独爱各类月季，那时候的后花园中几乎只能见月季玫瑰。但是李虔诚并不喜欢那样单调的花园，他把整个后花园翻新，繁杂无序地种上任意的种子，只要是发芽的便细心呵护，使得现在的后花园显得很是野蛮，不过这或许就是李氏的审美也说不定。
总之李虔诚是挺喜欢这后花园的，他闲来无事就会带上嫔妃来后花园闲坐。他的大儿子李裕麟明年就要十二岁了，算算也是到了该接触朝政的年纪了，或许应该丢给他一些政务试着处理一下？十二岁，或许在寻常人家还是下河摸鱼上树打鸟的年纪，但是皇家的孩子必要特别早熟，李裕麟没什么习武的天分，就当作是锻炼体魄了，但是他在识文断字、推理断案方面很是有主见，李珏很欣赏他这个文静的大儿子，只是需要给他灌输一些帝王手段，他就会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仁君。
盛世的仁君，听起来就很美好。
只是需要他李珏来做这终结乱世的独君来为他开辟一片天地。
今日他独自一人，叫宫人搬来摇椅，坐在桃树下，或许正是因为他处于难得的娴静中，来者才不好意思打搅他。裘面就站在那里，伸手阻止了想要出声报名的宫女，他负手而立，抬起头来与李珏一同赏花。忽然一阵风袭来，满树红粉的桃花被摘落几片，飘飘零零，被裘面捏住，攥在手心里。
李珏的目光本追随着那朵花瓣，便正好看见裘面站在他的身后。
“来。”李珏招呼他，“赐座。”
裘面谢过之后，坐在宫人搬来的那张椅子上，恰又有一阵风来，裘面摊开手，让他掌心的那朵花瓣随风而去。裘面的脸上依旧不变的是一张朴素的假面，他讲起话来嗡嗡地响：“陛下，宋威将军已经出发了，辎重早就安排完毕，青江王也让出了青江城军用，一切准备就绪。”
“嗯。”
“方阁云果然动了。他已经出兵控制了荣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一些，我们怀疑荣城内其实早有他的内应。现在荣城已经是方阁云的野军据点了……只怕不好攻。”裘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体态却很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赏花。
“这不是我们该烦恼的事，而是宋大将军该考虑的事。”李珏甚至在躺椅内扭了扭身子，“听说宋大将军的千金也没有从荣城撤出来？”
“回陛下，是的。”裘面顿了顿，“杨家的人都没有撤出来，他们当时几乎都跑去良褚府救火了，方阁云进城时就没来得及和官府的队伍一起撤出来。”
李珏转过头去，冲宫人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后退一些，好让自己和裘面说一些不好叫别人听见的话：“那么……当时在良褚家的人都死了？”
“名单上的都死了……至少按照雀舌的报告来看是这样的。梁羽和刘辉河的证词与雀舌一般无二，再加上那个老家伙对先皇忠心耿耿，应该可信。”裘面点点头。
李珏长叹一口气：“你说的没错，雀舌对父皇忠心耿耿……对于我，却不是如此，这就是我想要把他边缘化的原因，你明白么？”
李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身边最近的这个位子给裘面，裘面怎么可能听不懂呢？他只是带着面具，喜怒不形于色，点点头便了之。
“都死了……”李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玉佩，那是一个精美的玉器——两片温润的玉合二为一是碧青，分开时透亮，一块是阴刻一块是阳刻，正好可以咬合，“璇儿也死了？”
“回陛下，是。应该是。”裘面从怀中掏出一件被帛包裹的长条形物体，李珏接过后，还有些坠手，他细细地分开玉帛，原来那是锏，锏上的血都已经干透了，拿手一摸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李珏捻起一些，在指尖研碎，放在鼻下轻嗅。
然后难得地落下几滴眼泪，他手中的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裘面起身离开，他不知道这位伟大的人间帝王流下的眼泪是不是真实的，也不想知道。对他来说，他想要入手的一切，从现在才要开始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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