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锡州市是个繁华富有的大城市。每个城市都有属于他的管理者，而单家就是锡州市的管理者。

　　单秋山作为锡州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长，作风一向雷厉风行。单家祖上原本是做珠宝生意的，后来遇到战乱，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单秋山的父亲不顾家人劝阻毅然决然从军参战，为抗日出一份力。从单秋山的父亲到他自己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人。单秋山个人不是很喜欢政治上的表面一套心里一套，但因为立了大功，又因为父亲的要求不得不转到战后，后来又一路过关斩将，成了这锡州市最年轻的市长。

　　单家一直都是单传，单秋山到了三十岁被老爷子逼婚，最终娶了一个书香世家温家大小姐。温家大小姐温柔是时代新女性，一直很反对社会封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崇尚自由恋爱。当初作为战地记者与单秋山一见钟情，但单秋山一心扑在军事上，哪懂姑娘家的心思，后来因为各中原因竟稀里糊涂的与心上人结了婚，到现在他们夫妻也只有单均泽这棵独苗苗。

　　如果说覃潭是那泥潭里的烂淤泥，脏而臭，那单均泽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太阳，高高在上，温暖又明亮。这两人原本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有交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下辈子也不可能，下下辈子更不可能，但缘分又有谁能说的清的。

　　覃潭一路跟着父亲，小小的身板拖着一麻袋的行李他的麻袋真的就是装肥料的那种麻袋。他知道他是要跟着爸爸到外面的世界去，所以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衣服不是很合身，松垮垮的，有一些小毛边边和补丁。可以说但凡他的衣服就没有合身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麻袋里是他自己的被子还有一些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一路上磕磕跘跘，坐了三天的火车才到爸爸说的锡州市。刚下火车，覃潭就觉得自己到了一个书里说的世界。他之前读过一篇课文《璀璨新城》，书里说：在城市里，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在城市里，站在噪声和另一端的交通拥挤，绽放的霓虹灯，编织着美丽的夜晚。现在他就身处着这样的世界，真的很美，他以后就要一直在这样的世界生活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和期待。

　　“快走吧，不然晚上赶不回去。”爸爸催促道，然后就快步往车站外面走去。覃潭急忙扛起自己的麻袋，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这里这么大，还真担心跟丢了爸爸。

　　“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怪物带来？把他丢在山里随便他怎么样不行吗？”张秀珍叫的歇斯底里。原本安静的小巷子变得躁动起来。

　　“你小声点，让邻居听到别人会怎么想。大哥分配了妈每家先照顾一年，今年妈住大哥家，也没办法让他跟着妈住在大哥家，而且不带来村里人会怎么想，你就先忍忍，给他一口饭吃就行，好歹也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经过这么多年覃财其实对这个儿子可以说可有可无吧，可能是作为父亲还剩余的一点点良知也未可知。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就当养一条狗了。

　　“他不是我生的，我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怪物，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不想看到他。他在这个家里我会无时无刻不做噩梦。”张秀珍一直没办法放下，她一看到这个怪物就恨不得他立马死掉，立马死掉。

　　“再怎么样人已经带过来了，你就随便给他一个住的地方就行。如果你实在不想天天看到他，随便给他找过便宜的学校丢进去，眼不见不净。”覃财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实在是不想看这个烂摊子，头疼的厉害。而且现在都晚上九点了，赶快吃点饭，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工。一个多星期没上班好几百块钱就没了。

覃潭一直是跟在覃财后面，他只知道，他们绕了很多巷子，七拐八拐的 ，最后到了一个大门前爸爸就说让他先在外面等着，然后他就自己在外面等着，到现在为止，他是又高兴又害怕又担心。爸爸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出争吵声。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奶奶不喜欢他，他知道爸爸不喜欢他，妈妈也很不喜欢他，他知道没有谁希望他活着，他一直都很懂事，他也只能很懂事的活着。

　　他默默的抱着自己的麻袋蹲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面色黑黄的女人走了出来。他不敢看她，他能感觉到，妈妈很生气，即使不抬头，他也能感觉到那恶狠狠的目光。

　　“滚进来。”张秀珍虽然语气小声，但是包涵着恨意。

　　覃潭提着麻袋跟在后面，这个房子比之前他跟奶奶住的房子好很多很多倍。奶奶的房子是用泥巴和竹子做的，夏天没什么，反倒是很凉爽的，到了冬天就容易漏风。这个房子一看就知道是冬天也会很暖和的房子，而且还有灯，晚上也亮堂堂的。

　　“以后你就住这，楼上是你弟弟的地盘，不许上去，知不知道？如果有东西丢了要你好看。”张秀珍说的很不耐烦。

　　这是一个楼梯间，是将楼梯的下方的空间，用木板将另外两面围起来，形成了一个楼梯下方的内部小空间，平时这里都是用来堆堆杂物。没什么住的地方，也没打算会给他一个房间之类的，就把这收拾一下给他。空间不是很大，在里面铺了一个床板子，能睡觉就行。

　　床板子上放了一张垫子，看起来也是很旧的样子了，不过覃潭也没嫌弃，他自己也带了被子的。这个被子是奶奶去大伯家住不要了给他的，虽然有点死板，但是看起来很干净，盖起来很暖和。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他肚子饿，白天就在火车上吃了一个馒头，但没有人给他饭吃他也不敢说，而且也很困，所以就先睡吧，睡着了可能就不会觉得饿了。

　　他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自己，但是能跟他们住在一起他还是很开心，起码有人问起“你有爸爸妈妈吗？”这样的问题他可以很自豪的说我有爸爸妈妈的。

　　覃潭有个弟弟叫覃帅，十一岁，今年刚上小学五年级。他爸妈为了这个小儿子可以说什么苦都愿意吃，张秀珍在工厂里上班，覃财在工地上是包工头，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五六千是有了的，可以说他们家的生活是还算富足的，覃帅要啥两口子就给啥，什么吃的穿的都给最好的，上的小学也是不错的私立学校，只求儿子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为他们老覃家光宗耀祖。

　　覃潭现在上学的学校一个公立的普通初中，学费书费不用出，伙食费，校服费之类的要再另外出，教育质量自然也比较低，基本在这个学校上学的也不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父母本来就不喜欢他，就随便把他打发到这个学校，没有交任何多余的钱，如果要上学，午饭，校服要他自己解决。每天午饭他就吃一个馒头够了，晚上回家等爸爸妈妈吃完了就可以吃饭了，剩什么吃什么；校服让他自己买瓶子卖。

　　“覃潭，今天是补交校服钱的最后期限了，你带钱了没有？”生活委员拿着一个记事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记录着什么。

　　他很窘迫，他还是没钱。这个学校有很多像他一样交不起校服费的，学校准许推迟交，补齐就行，但现在好像就他还拿不出钱来。

来这个学校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以前在山里，每天放学回家就是干农活，现在每天放学就是去捡塑料瓶，易拉罐 这些都是可以卖钱的。攒到现在已经快能攒够校服的120块钱，只要今天回去再捡一点就可以了。

　　“我，我明天给你，我今天忘记带了。”他低着头，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的脸也涨得通红。刚到这里的时候都还不太会说普通话，上学的时候大家说的话也跟老家说的不一样，在这里大家要说一样的话。他知道自己的口音还不太好，时常也会被同学嘲笑，所以他都尽量减少说话，除了被老师交流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

　　“那你明天要记得带啊，我今天先跟老师说一下”说完学习委员就收起本子，拿着一沓钱走了。

　　“嗯”

　　叮铃～叮铃~

　　“啊～～终于放学了”一个同学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走走走，再不快点看上的小说就要被买走了。”、“对对对”、“快走快走”、“饿死了，饿死了，回家吃饭去。”同学们有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有的做着放学后的事，什么样的都有，可以说放学后的学生就是被释放了的鸟儿自由得很。

　　“同学们几点回去把作业做好啊。”老师最后叮嘱了一句也走了，而没有谁会放在心上。

　　拎着破包，覃潭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学校的垃圾站。学校的人何其多，产生的垃圾也绝不可小觑。

垃圾多，塑料瓶，易拉罐也多 。一翻一个，一翻一个，心里真的是美滋滋，跟捡了几百块钱一样。

　　覃潭从要捡垃圾开始就随身带着麻袋，没一会他就捡了一麻袋。

　　“呼～”擦擦头上的汗，又继续翻找。捡垃圾不仅能捡塑料瓶，还能见到用不完的纸笔什么的，反正捡垃圾真的是太好了。覃潭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开心了一下。

　　等一会把这些和家里的一起卖掉应该能凑够最后二十块钱，等买了这套校服自己可以穿三年，可以省两笔校服费。他本来就比较瘦小，去年到现在好像也没怎么长个，刚好省钱，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高兴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