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闷闷地喝酒。
许清明实在受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他用筷子敲着酒杯。缓缓抬眼看向季旭,“人生苦短,就连饮酒这等乐事都愁眉不展,可悲可叹。”
态度确实算不上友好,季旭却像是想通了。 一解眉间忧愁,起身拿起酒杯,若有所思地吟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念完他好似还不过瘾,又举起酒杯对月饮尽。此时就连窗外被树荫遮住的月,也显得格外澄澈空明。
“这算是季兄这一晚上心境的转折了吧”
何处寻也拿起酒杯,在手中把玩着。
凭着从窗外投射进的月光,酒杯愈发显得剔透,席间氛围一扫秃唐苦闷。空气里弥漫得都是畅饮的开怀,何处寻酒量不算好,他隐隐有些醉意了。
然而这样的夜晚着实难得,他不忍开口碍了雅兴。
季旭和许清明喝着喝着,也熟络起来。他们划起了拳,隔了一会儿,季旭又讲起他的经历。
等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完,许清明发现这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碍眼,他还生出些心心相惜的感觉。
心里暗暗念叨了几句,他这才转身看向何处寻。却发现他早已伏案,睡得正好。
季旭他就不用管了,反正也没怎么醉。
不过何处寻他还是得管的,人家还给自己买了那么多东西呢,做人要有良心,懂感恩。
毫不犹豫,他直接搀起何处寻往他屋里走。毕竟扶着一个人还是不方便,他也没怎么注意,用脚就踹开了门。
其实他平常真不这样,要给他爹知道了这不得说一顿。
刚刚试了下还挺爽,他将何处寻慢慢地扶到床上。
自己坐在茶桌上,觉得有些渴,随意喝了几口。目光不自觉转到何处寻那里,他轻手轻脚地拿起一个凳子放在何处寻的床边,看着他。
这人怎么连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的,这一副忧思难解的表情。
四下寂静,许清明生出些茫然无措来。
想起他和季旭今晚攀谈的话。
他说起自己和何处寻相识的过程,那年突发疫病。街无车舟,门皆闭户。达官贵人尚且病死不少,这疫病无法可治。朝中又是宦官当政,圣上尚且年幼遇事便方寸大乱,百姓的性命贱如草芥。
季旭那年尚未出名,游历在外。盘缠本就带得不多,路上看到些可怜人便给他们散了去。不过几天,他自己也没钱吃饭了。只得在路边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啃着最后一点馒头。
可嘲讽的是,繁华的市肆通宵达旦。京中权贵醉生梦死,酒池肉林。他们自是不担心染得疫病,重兵把守。而一墙以外,四处横尸。恍若异世,悲喜参杂。
他有些失望了,如果这便是他季旭要出仕的世。那倒不如隐居山野,也学学林君复。
幸好这世间是相对的,他看到了何处寻。是在雨中为患疫的老妪奔走的匆匆,是为米价抬高疫民挨饿的忧心,而这些都是他听人口口相传的美誉。
他想见一见这人,与他结交该是何等的幸事。此等君子,世间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