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被关在了大理寺的诏狱里,丝毫没有经过监察院的手。南亭在庆帝的门口跪了三天,也演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庆帝像是被跪的烦了的施舍,让南亭领了牌子,去大理寺的诏狱里头看看陈萍萍。
大理寺的诏狱和监察院的监狱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幽暗不见天日,一样的充斥着无论怎样清洗,都洗刷不掉的血腥气。她踏过斑驳的血水,踩过深深的血迹,沿着那唯一一条的青石板转,绷着一张脸,走到了陈萍萍所在的最后一间牢房。
曾经的监察院院长几乎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优待,他被关在那里,手脚上都绑上了沉重的锁链,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陈萍萍是个瘸子,一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的那种。庆帝留给他的唯一体面,大概就是保留了陈萍萍的那张轮椅以及没有让人脱了他监察院的那身衣裳。
“来啦。”陈萍萍坐在自己的轮椅上,他的上方就是这座监牢的天窗,他就坐在那扇小小的天窗下,逆着光,使人看不清他苍老的面容。
狱卒打开了牢门,将南亭放了进去,而后退了出去。南亭抬步踩着干草进了陈萍萍的那间小牢房,影子在门外守着,像个门神似的,抱着双臂,倚靠在那里。
陈萍萍的嘴角带着笑,眉目间也带起了笑纹,仿佛现在他不是阶下囚一样。他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南亭,笑了笑:“长大了不少,也好看了不少。”
“为什么?”南亭看着陈萍萍猛然间增长的白发,如霜的鬓角再也难以掩盖,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回光返照。
“没有为什么。”陈萍萍目光慈爱,声音低沉,“人这一生,总要有点自己追求的东西。我活了大半辈子,也难得让我放肆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我呢?那监察院呢?你大半辈子的心血说不要就不要的吗?”南亭的眼眶有些湿润,从出生起,陈萍萍就在她的生命里扮演着父亲和老师的角色,却不曾想这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股这样的劲头,把自己作进了诏狱里,还是死囚。
陈萍萍笑了,有些纵容,他朝着南亭伸出了手。南亭愣了愣,还是伸出手握住了老师的手。
陈萍萍将南亭拉到跟前,浑浊的眼睛注视南亭,就这么看着她越来越像她的父母的那张脸。他拍拍她的手,意味深长的:“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想要做成,就必须要有人牺牲。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不要再去宫里为我这个老头子求情了。”
南亭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皱起了眉头,手掌握成了拳挣开陈萍萍的手,缩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不动声色的,将陈萍萍塞过来的虎符收进自己的袖里。
她就站在那里,眼神里仿佛满是不解和忧愁。陈萍萍的眼神里带着安抚的笑。师生两个就这么看着彼此,一言不发,像是闹得不愉快。
“您累了,我过两天再来看您。”像是南亭先败下阵来,她垂下眼睛,面无表情,转身想要离开。
陈萍萍最后一句提醒从身后幽幽的传来:“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孩子。”
南亭的脚步一顿,随后加快了步子,快步离开了大理寺的诏狱。
陈萍萍的倒台,加速了监察院内部的清洗,言冰云自从任职了新一任的监察院院长,立场果断是以庆帝的立场唯首是瞻,不管是监察院的人是谁。
“监察院南亭涉嫌结党营私,对陛下不利,祸害南庆。现在奉陛下的旨意捉拿。”言冰云面无表情的就站在南亭的对立面,没有一丝起伏的将南亭定了罪,四周抓人的人渐渐向中心的南亭围拢。
南亭撇过眼,讽刺的扯了一下嘴角,凌厉的目光沉沉的射向言冰云:“小言大人,你觉得你现在的位置坐得安稳了是吗?”
言冰云的眸光一沉,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人动手。只是,他的手刚刚抬起,言冰云自己个儿就被不再藏拙的南亭,掐住了脖子。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四处的人渐渐后退,言冰云试着挣扎,可是怎么也挣脱不掉。这个时候他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
南亭勾起了嘴角:“不可能是吗?一个从小到大武功都比不过你的人怎么可能做到现在这样,对吧?咱们小言大人还真的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呢!”半是嘲讽,半是挑衅,惹得言冰云瞪红了眼。
这个时候,言冰云才清楚的认识到,南亭从小时候就开始骗人了。她根本不是什么武功平平,她就是故意的。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却被南亭的一个笑容晃了眼,随后脖子上一痛。南亭松开手,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带头抓捕南亭的言冰云一倒,四周跟着来的监察院的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