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的生活，表面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陈萍萍除了当初让范闲给南亭关于母族的线索，关于南亭生父的消息却也始终不敢松口，也不肯松口。
“关于你的父亲，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样你才能在京都这个地方生存下去。”陈萍萍是这样说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俯身浇花，始终不肯抬头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睛。有关世子妃的消息，陈萍萍可以透露，因为那远在大渝的江湖，而关于宁王世子的，他是丝毫都不敢在他活着的时候露出来一点点。不单单是因为宁王世子是皇家的禁忌，更是因为陈萍萍不敢保证知道真相的南亭会不会也怨恨上当年间接作为帮凶的他。
毕竟当年宁王父子的贤明和才华传遍了整个南庆，而他陈萍萍就是作为引出宁王世子拖延时间，帮助叶轻眉射杀宁王父子的人。当初陈萍萍欠着宁王世子的恩，在世子生前的时候非但没有还，反而甚至是充当了杀害他们的刽子手帮凶。所以，他将这份恩还在了南亭的身上，他想着加倍对这个孩子好一点是不是就能报答宁王世子的恩情？是不是就能减轻一点愧疚？
只是，随着南亭的眉眼越来越像那个人，陈萍萍的愧疚也越发深重。
南亭静静地看着陈萍萍浇花的动作，终是选择了暂时妥协。她微微颔首，轻声答应：“南亭明白。”说完，南亭便退了下去，与进来的影子擦肩而过。
影子扭头看着南亭远去的背影，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收回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陈萍萍身上。
“回来了。”陈萍萍放下手里的水壶，双手交叉，叠放在腿上，笑眯眯地看向刚回来，衣摆上满是尘土的影子。
影子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桌面上。他透过面具，看向陈萍萍的眼神很是不满：“下一次，我不会再去打扰世子妃的安息。”
陈萍萍不置可否，笑了笑，像是保证又或者是其他：“没有人会想去打扰他们。”
“是吗？”影子拉开衣服上的帽子，摘下了面具，露出自己那张终日不见天日的脸。那是一张严重毁容的脸，大半的烧伤，还有两条蜈蚣一样扭曲的伤疤，这两样可以说是难以入目的东西，就附着在他的脸上。
影子盯着那样的一张脸，直直的看向陈萍萍：“难道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去扰了他们的清静吗？陈萍萍，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楚你是在报恩还是在报复。”
“那就不需要分清楚了。”陈萍萍将桌上的盒子拿到了自己的手里，打开搭扣，从盒子里取出来一块琉璃碎片样式的项链。那是宁王世子妃的嫁妆之一，也是最后世子妃棺木里唯一的陪葬品。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将项链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而后又重新放回了盒子里。他合上盒子，扣上搭扣，把盒子推向影子。
“能达到最终目的就是好的。”陈萍萍顿了一下，紧接着道，“把这个盒子给那个孩子送去吧。物归原主。”
影子嘲讽似的扯了一下嘴角，重新戴上面具，戴好帽子。幽深的瞳孔里泛着其他不知名的情绪，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陈萍萍注视着影子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而再次走在南庆大街上的南亭，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游离感。她愣愣地径直往前走着，直到上方有一个人再叫她。
南亭仰头去看，恰巧看见了一石居二楼的李承泽。
李承泽半侧着身子站着，单手撑在一石居包间的窗框上，随意懒散极了。他轻挑了一下眉，冲着楼下的南亭喊道：“怎么样？南亭大人要不要上来坐坐。”
一时间，南亭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小时候的李承泽，恍恍惚惚的应下来，十分爽快。
“好啊。”她答了一声，便转身迈开步子，进了一石居，上了二楼。等她真正到了李承泽面前的时候，好像对面的他好像也有些傻眼了，似乎是没想到南亭能够真的答应的这么爽快，而且真的上来了。
李承泽让人添了一双碗筷，并让谢必安出去守着。他和南亭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了一个锅子，还在冒着热气，热腾腾的。
“这么些年感觉怎么样？”像是老朋友一样叙旧，李承泽从锅里捞出了一把青菜放进自己的碟子里，也不矫情，边吃边聊着。
南亭倒是没动筷子，只是给自个儿添了一杯热茶，捧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吧。在监察院里做院里的任务，在陛下那里完成陛下的任务。”她也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今年有十八了吧？”李承泽又给自己添了一勺子的菜，吃的空挡抬眼瞧她，然后继续吃。
“嗯。”南亭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个年纪寻常家的姑娘都该议亲了，生怕成了老姑娘。”
“我隶属监察院。”
“那行。那以后你要是实在想嫁人了，以前我说的那个，依旧作数的。”
“因为监察院？”南亭有些惊讶。
李承泽放下手里的碗筷，隔着锅子的热气，注视南亭的眼睛：“不是，就为了私人原因。那是李承泽对南亭的承诺，不是二皇子对南亭大人的。”
南亭垂下眼眸，思量了一会儿，又抬眼认真地看向李承泽：“李承泽，小时候的家家酒算不得数的。”
“我知道。”李承泽的嗓子有些哑了，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说起了其他，“但是吧，我们都没得选。寻常的富贵人家若是输了，顶多丢了前程，可要是我家那样的，后果根本就不敢想。我已经退无可退，但是身为发小，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有个退路。”
小堂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