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在监察院的门口又看到了那座很久都没有人打扫的石碑。说实话,上面刻着的内容很伟大,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同样也很荒谬。她佩服那个叫叶轻眉的女人的勇气,但是却不代表着她对她的认同。
叶轻眉有勇气,也很天真,她的死也是必然。这个叫叶轻眉的女人就像是从象牙塔走出来的一样,说她挂念着天下苍生吧,可是又不真正懂得这个世道的人间疾苦;说她对认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视同仁吧,可是她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那些底层的百姓,她将贵族视作仇榷,认为他们十恶不赦。可是,这个天下,不管是哪个阶层,都有好人坏人,并不是平民就一定是善良孤苦的,贵族就一定是罪大恶极的。
最可笑的是,小时候的南亭居然要变得和这个叫叶轻眉的女人有相似点,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惜,南亭从来都不是叶轻眉,甚至是厌恶的。
南亭的手从斗篷中伸出来,擦了擦石碑上叶轻眉的名字,随后松手。她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向监察院的匾额,嘴唇动了动:“我回来了。”
监察院的大门缓缓打开,出来的是影子。
“影子叔。”南亭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影子也轻轻地应了一声,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睛里流淌着温柔和慈爱,“快进去吧,陈萍萍在内室等你。”
“谢谢影子叔。”又道了一句谢,南亭径直往监察院陈萍萍的院子里走。
到了陈萍萍的房间里面,发现陈萍萍在浇花。那些花是叶轻眉教他种的,南亭知道,小的时候,陈萍萍为了让她能够增加活下去的几率,刻意的在培养她像叶轻眉。以前,她也曾因为一些不懂事的原因和叶轻眉的原因挨过陈萍萍的打,好几次的叛逆都是。若是没有影子拦着,可能真的会有点惨。
到了长大了,小时候那些动不动就能要南亭的性命的明枪暗箭,渐渐少了些,有些是消失不见了,有些是已经隐退,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不过还好,南亭现在也会变得越来越强,能够保护自己。所以,越长大,她越不想活在叶轻眉的阴影下。她一点都不想像她。
一点都不。
“又去看了石碑吧。”陈萍萍将手里的水壶放下,看向站在一边的南亭,眼角泛起了褶皱,眼神慈祥。
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瞒的,南亭也没有否认:“看了。”
“那还和以前的想法一样吗?”
“一样,那块石碑有勇气也很天真。”
陈萍萍垂下眼睛,笑得纵容:“你呀,还是这样。”
之后,陈萍萍也没再和南亭聊监察院门口的石碑或者是叶轻眉,只是口风一转,引导了范闲的身上。陈萍萍推着轮椅到了火炉的旁边,伸出自己一双干燥且充满褶皱的双手放在火炉的不远处烤了烤,暖和暖和,像是在和自家孩子随意的唠家常一般。
他问:“你觉得范闲这个人怎么样?”
南亭也没有犹豫:“挺好的,也很有意思。值得一交。”
陈萍萍闻言,深深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专心地盯着面前的炉火。南亭也没有打扰,只陪着陈萍萍看着火炉。室内一片寂静,除了烤火的声音。
“这次回去看过了吗?”终究还是陈萍萍开了话头。大多数时候,这对师生的话也不算是很多的。
“没有,时机不合适。”南亭坐在椅子上,抬手将小炉子上的茶壶拎起,翻开两只杯子,沏了两杯茶来,并将其中的一杯放在了陈萍萍的手边。
“那也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陈萍萍拿起茶杯,抿了抿,而后放下杯子。
又略微在陈萍萍的这边坐了一会儿,南亭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向着监察院王启年办公的小院子去了。毕竟,从大渝抱回来的那只小狼崽先暂时放在了王启年那儿呢。
一进门,南亭就瞧见自家那只已经取名叫团崽的小狼崽,趴在桌子上和王启年大眼瞪小眼,时不时朝人家龇牙,有点凶有点熊。
“咳咳!”南亭轻咳了两下,那边儿的都看了过来。名为团崽的小狼崽,之前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小家伙跑的欢快。小家伙蘸了黑墨的爪子,一路从桌上到地上,颠颠的跑过来,用黑乎乎的小爪子扒拉南亭的裙子,然后看着主人裙摆上黑乎乎的一片,仰头冲着南亭傻笑。现在的小狼崽可比刚开始的时候胆大多了。
“南亭大人,那没什么事儿,下官先告辞了。”王启年看着正主来了,连忙起身告辞,本来他应该现在回家的,因为暂时要先照顾上司的宠物,现在老王的行为已经纯属算是加班了。
南亭也理解,感念王启年对小狼崽的照顾,她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他:“拿着吧,辛苦了。”
王启年的眼神一亮,立马把银票收到了自己的怀里,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不少,十分的真诚,一抱拳:“南亭大人客气了。那王某就先告辞了。”
南亭点头,王启年退下。
南亭想给小狼崽擦了一下爪子,又瞧了一下书桌上因为团崽的捣乱,重新抄写晾干的卷宗。团崽乖巧的窝在主人的怀里,南亭侧过去瞧,只见上面记着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宁王世子娶世子妃张氏玉盈......世子妃貌美,性子爽利,出身江湖武学世家......宁王世子与世子妃恩爱有加,只是一直不得子嗣......婚后七年,世子妃有孕......
瞧了一个大概,南亭也暂时没多想,等着卷宗干透,便也收了起来。天将晚时,才抱着小狼崽出了监察院,回到自己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