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一身绯红的裙衫,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她的背后是开得极盛的凤凰花。鲜花美人,烹油鼎盛。本该是盛世之相,可是炙阳却看到了烹油鼎盛之后的残枯颓败。
南亭侧头看他,弯弯眉眼,看起来柔顺又乖巧:“好看吗?”
炙阳哑着嗓子:“好看。”
“那我们就走吧。”南亭转过了脸,声音清浅,如同飞花柳絮那般柔,除此之外,旁人再也品不出其他来了。
炙阳颔首抬步上前,与南亭并肩,两个人就这么走着,前面带路的天启和白玦也没有说话,就是这样静默无声的。
南亭的嘴角依旧噙着温柔的笑,炙阳猛然发觉这些年所有人都在变,而只有南亭依旧是那般。那般的温柔,那般的貌美,温和善良,像极了解语花。她本就在世俗外,是什么把她牵扯进了这万丈的红尘的呢?炙阳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他想起了她曾经在藏书阁中问他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真神上神们也要有七情六欲呢?
他是怎么答得呢?
他轻笑着将南亭搂进怀里,手指轻点着她的鼻尖,笑容满面:“因为这样才能遇见你啊!”
炙阳满意地瞧着她红了双颊,娇嗔似的瞪了他一眼,温柔又灵动,很是可爱。
“原来一晃都已经这么多年了。”炙阳轻轻的感叹出声,前面的天启和白玦皆是一顿,而后又恢复如常。
只有炙阳身边的南亭一直面色如常,举止自然。她和静地垂下眼睛,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南亭都已经生出白发了。”
炙阳分不清她的意思,只当是她在玩笑解语,从而跟着笑道:“怎么可能呢?南亭也这般促狭了。”
南亭弯了弯唇角,也不过多的争辩,只说:“南亭不是上神也不是真神,自然会有容颜老去年华不再的一天。而南亭又体弱多病,在这般年岁生出白发左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不是什么高贵的血脉之子,也得不到所谓的天道天命的庇佑。在这个世界,南亭这般出身的就是他们这些真神上神的消耗品,即使被利用了,他们也觉得她们这些卑贱的血脉应该感恩戴德。因为为了这些真神上神去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恶心吗?恶心至极。
就在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斜侧方突然冲出了一个小仙侍,匆匆撞上了南亭,紧接着就惶恐地跪倒在了地上,诚惶诚恐地认罪求饶。
“请君上恕罪!请君上恕罪!”小仙侍的声音里带着泣音,看起来像是怕极了。
“你怎么回事?如此不知礼数!”炙阳扶住了南亭,盯着地上的小仙侍有些窝火,想不到天宫还有这样不知轻重的仙侍。
南亭看了一眼小仙侍脚上的术法印,又瞧了瞧藏在远处那几个小仙侍,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无非又是血脉之子们排挤的小游戏罢了,她年轻时也受过。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便也不想再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仙侍计较了,怪无趣的。更何况她和一个又不是罪魁祸首的人计较什么。
“好了,你起来吧。下次小心一些。”南亭鬼使神差地朝着小仙侍伸出了手,小仙侍愣愣地瞧着南亭红了脸,小心翼翼的搭上南亭的手,小声地到了一句谢谢。
南亭微笑着收回了手,便不再多叙,让她回去了。
目送着小仙侍的背影,她在心底笑了笑。原来是一只杂毛的小狐狸,也难怪了会被排挤。她扫视了一遍四周,只觉得这个六界越发无趣起来。明明是修仙的世界,偏偏一个个的都向往着爱情,学着人有情有义,可也怎么都学不像。这些个宫殿里的小仙侍就像是人间大户宅院里的奴仆,家生的奴才看不上外面进来的奴才,而神界的仙侍也万分瞧不起下界上来的小仙侍。都是奴才而已,自己还要可笑的分个三六九等。欺压霸凌,无处不在。说是弱肉强食,但也不过是血脉之子们无聊的压榨,天命的排挤。
这六界,也就这样吧。
“明明是那个小仙侍冲撞了你,你还这般好心。你自己受了欺负怎么办?”炙阳眼看南亭轻拿轻放不追究,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我自己当年就受过不少欺负,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南亭自是清楚的。我责罚了又怎么样,下一次那个小仙侍受到的会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迫害。”南亭转身注视着炙阳的眼睛,发现里面写满了对她说的话的懵懂,她心头了然,止了话不再多说。
也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哪会注意到下面的人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去告到他们面前,免得玷污了真神们高贵的耳朵。
南亭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招呼了一声就走,炙阳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