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的交界处就是蛮荒,那里荒凉一片,寸草不生,除了修建的祭台和风沙堆砌的石柱,也再无其他。那里常年的风沙不歇,凌厉的风中还夹杂着野兽的怒吼。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这里就是恶人受罚的炼狱吧。
走在南亭前面的白玦,说的不怀好意,连瞥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收敛对南亭的恶意。他故意落后半步,对着她道:“这做尽坏事的恶人与这蛮荒最为相配。你说是吗,南亭。”
南亭目不斜视,轻飘飘的堵了回去:“是啊,最适合那种动不动就为了一己私情让三界都跟着遭难的恶人了。比起这个,其他的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白玦没曾想会在南亭这碰了个软钉子,而南亭的话还是专挑他们这些真神的痛处来踩的。毕竟,他们真神任性自私惯了,虽说平时口口声声打着为三界好的旗号,但是真正做出来的事情确实是让人难以恭维。
当时为了上古毁天灭地间接害死月弥的天启更是一梗,南亭的话犹如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间。南亭转头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天启,笑了笑:“南亭也是将死之人了,没道理我们大公无私的真神会与我计较吧。”
说完,她便垂下眼帘,自嘲的笑了笑。这些个真神上神连同三界都在说,芜浣罪大恶极,更可恨的是杀死了与她无冤无仇的月弥神君。可真相是什么样的,那些人心知肚明,芜浣从来没有想过杀月弥那个毫无价值的陌生神君。芜浣想杀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为了上古要推三界统统陪葬的天启真神。
至于后来的定罪,不过是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罢了。
南亭看了一眼身旁的炙阳,匆匆敷衍的一礼,就独自拎着路上准备的食盒进了关押芜浣的地方,也不再理会炙阳的欲言又止。其实芜浣说的很对,男人根本靠不住,只是南亭的情况不像芜浣,她若是有选择,也不会当初被逼无奈去选择炙阳这条下下策。外界都说是南亭高攀,炙阳对南亭一往情深,其实现实也不是那样。只要南亭不挡着他们真神的路,炙阳便会一直陷在南亭的爱情游戏里。可惜了,一旦牵扯到了上古,炙阳还不是将南亭说舍弃就舍弃。南亭于他而言,或许只是千万年来的一个游戏,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当然了,南亭亦然。她很清醒。
南亭对炙阳的感官很复杂,说他恋爱脑吧,他也能够为神界兢兢业业的办公;说他不恋爱脑吧,偏偏遇着上古的事情无论对错牵扯多少,他都能和另外两个同流合污。有一点点欣赏,当更多的还是嫌弃。
蛮荒境内,黑衣白发的芜浣被锁在那里,不复从前那般的风光。当她看到露出的一个绯色衣角时,也难掩的震惊,待看到南亭整个人的时候更加激动。她忍着剧痛拖着沉重的锁链,对着南亭伸手。南亭将食盒放在一旁,自然地拉住了芜浣的手。
芜浣握住南亭的手,焦急的摸上妹妹的脸颊,眼角沾着湿润:“你怎么来这里的?啊?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炙阳呢?炙阳为什么不保护你!”
芜浣激动得语无伦次,随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松开妹妹的手,用力的推搡着她往外面去:“不行,这里你不能待,出去,好好当你的真神夫人。别再来这里,他们会诟病你的!快走!”
芜浣就是这样,她一直认为自己病弱的妹妹是需要保护的。她也是一直那样做的,当年芜浣上位以后,将那些欺负过南亭的还有想要欺负南亭的人全都处理的干干净净。南亭无意间问起的时候,芜浣也只是说打发了那些人去远一点的地方修行,其实那些人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南亭躲开了芜浣的推搡,红了眼睛,一把抱住了她,像以前那样叫她:“阿姊——”
芜浣回过神,抬手缓缓回抱住南亭,柔和了语气,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颠三倒四的。她抬手摸摸南亭的长发,像是从前那样哄着:“南亭乖,回去吧。别再来看阿姊了,阿姊在这儿挺好的。听话,永远不要来了。”
“没事的阿姊,是炙阳带我来的。我想来看看阿姊。”南亭松开了芜浣,面上一片乖巧可人,清澈的眼睛里不染污浊,就像是以前一样。
芜浣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将南亭上下打量了一个遍,摸摸她的长发,微笑起来:“真好,南亭还和以前一样。”
她以为她的南亭还和以前一样天真纯善不染血腥,可是出身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南亭早就从内里开始腐朽了。她迎合着所有人,在他们的眼里,南亭是什么样的,她就变成什么样的。柔弱乖巧的外表将纯黑的内在层层包裹,以至于她自己都被自己欺骗。
她温柔地笑着,将带来的糕点递给芜浣一块,自己也拈起一块小口小口咬着。
姐妹俩难得说了很多话,芜浣也罕见的心情很好。
“阿姊,如果将来我做了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会葬送很多人......阿姊会怪我吗?”
“怎么会呢?阿姊的南亭不是什么坏孩子,如果真的是有那么一天,南亭也一定不想的对不对?”芜浣的笑容温柔又灿烂,她摸摸妹妹迷茫的小脸,轻声安慰着。
“如果那些人里面包括了阿姊呢?”南亭攥紧了自己裙摆,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芜浣从她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没有立马回答,只是在南亭将要离开的时候,这么告诉她——
“如果那里面有我,阿姊也不会怪你。因为阿姊希望我的妹妹过得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哪怕有芜浣自己也不会怪罪,因为那是她从小护到大的妹妹。
南亭背对着芜浣的身子一顿,攥着裙边的手指渐渐松开,她微微仰头,无声的掉着眼泪。
只是——
“南亭,那里面不会有你自己的对吧?”芜浣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倔强地盯着南亭僵硬的背影。
她感叹于芜浣的敏锐,只是她还是选择撒下这个弥天大谎。纵使知道背对着,芜浣看不见她,南亭还是扬起了平时的笑容,扮着从容:“没有,没有我自己。”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