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晚走进电梯,医生按了电梯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
到了心外科的楼层,夏晚把手机放好,拎好东西出去。
又到了一天查房的时间,照例是那几个医生来,但这次有几个没带口罩。
“医生好。”夏晚很有礼貌的问好。
一个医生点头致意。
日子又过去一个多星期,夏晚要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这天夏晚没有照常守在张慧敏身边,送了一天的饭之后,去了市图书馆借阅资料。
正找着,忽然口袋一阵震动,是手机响了,夏晚接通,那边传来,“这里是xxxx市医院,你是张慧敏家属吗?”
夏晚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心跳的越来越快,还是强压下,平静的问,“我是。”
那句怎么了却也没有问出口。
“今日十点四十一分时许,张慧敏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请您尽快来到医院办理手续……”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护士的声音,有着天生的柔和与纯净,也有着冷淡和镇静,话语中不夹杂一丝温度,像机器一样提醒她该做什么事了。
“我知道了,我一有空就去……”夏晚有些迟钝的回答,不等护士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重新把手机放回口袋,随便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书,随便翻开,慌张的读起来。
眼睛清楚的看到了白纸上印刷的黑色字体,但大脑中总不能把它们汇总成语言。像蚂蚁一样,占据了大脑。
翻了两三页,终于看不下去,夏晚把书合上,拿起包走出市图书馆。
打车到了医院,夏晚找到医生,“医生,我妈她怎么了?”
“今天上午九点零六分,张女士病情忽然恶化,送到手术室抢救无效……”医生说。
九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才送完饭刚走。
“那,那遗体呢?”夏晚继续问。
“已经联系保卫科送到太平间去了。”医生说。
“哦……”
医生拿过来一个单子,递给夏晚,“家属签一下死亡知情同意书。”
夏晚接过,看了一眼,拿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家属是否愿意死者器官捐赠?”医生又问。
夏晚一怔,她似乎还没有这个权利来决定。
夏晚微微摇摇头,“不了。”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医生。”
医生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没有再说什么,把同意书拿过来,“嗯,这个是自愿的。——家属也不要太伤心。”
之后遗体也被送到了市殡仪馆火化,夏晚接过那个套着红布的陶瓷罐子,手上摸着似乎还有余温,沉甸甸的。
这时候夏晚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向远在A市的夏卓成父子说明张慧敏去世的消息。
打通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喂?闺女,你张阿姨出院了没?”
“出了。”夏晚说了两个字。
“那行!你看你那边啥时候结束,让你张阿姨回来吧。”夏卓成问。
“她去世了。”
“什,什么!”夏卓成先是一阵惊愕,再到愤怒,“怎么回事?前些天你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就死了?”
“病情忽然恶化,没抢救过来,去世了。”夏晚慢慢解释。
“怎么就病情忽然恶化?好端端的……”夏卓成继续说,夏晚也没听多少。
“反正人已经去世了,你们快点来X市把骨灰领回去吧。”夏晚已经有些不耐烦。
“什么?人已经火化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夏卓成发问。
“不火化难道让她腐烂发臭吗?”
“那你火化之前也该说一声儿啊!”夏卓成说。
“我忘了,这几天太忙……”
“忙忙忙,有啥忙的呀?”
“总之你们快点来X市把骨灰领回去吧!我马上就要考试了。”夏晚挂断了电话。
烦。
考试那天,夏晚努力平复下心情,按时到了考场开考。
等考完后,夏晚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些许汗珠。
拿出纸巾擦了擦汗,夏禹发来消息,“我妈是在哪家医院看的病?”
夏晚没多想,就打了“xxx医院”回过去。
忽然想到他们是不是来X市了,夏晚又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爸来X市了?”
对方一直没回。夏晚继续问,“你要去医院?你去医院干什么?”
他们不会是要去医院闹吧?
夏晚收起手机,到路边去医院。
偏偏这个时间段路边都没什么车,于是只好去公交站等公交,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医院。
小跑到心外科室,果然看到一堆人围着,外面是旁观的人,里面人头耸动,好像有人在推搡。
中间传来一句,“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夏晚一惊,那就是夏禹的声音,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夏卓成的哭泣声音,还有人再说“不要闹了”之类的话。
夏晚背好包走过去拨开人群。
果然是夏禹正揪着一个医生的领子不放,表情凶狠,被揪的医生比夏禹高了大半个头,但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比夏禹那股子野牛一样的蛮横。
夏晚真的担心夏禹把医生打伤了。
“夏禹你干什么!”夏晚呵斥,走过去要把夏禹的手掰开,“你有病啊?你到医院里来闹不嫌丢人吗?”
夏禹仍紧紧抓着不放,恶狠狠的说,“就是他害死了我妈!我要他偿命!”
“偿命”这个词一出来真是语惊四座,另一个男医生要拉开夏禹,哪知夏禹直接踢了一脚过去。
“张阿姨是心脏病死的!不是被什么人害死的!”夏晚边说边用力掰开夏禹的手指。
夏禹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夏卓成开始缩在墙边哭起来,“呜呜,呜呜呜,慧敏啊,你走的咋这么快啊……呜呜……”
“夏禹松手……”夏晚装作没听见,心平气和的对夏禹说。
“我他妈的就不!”夏禹大叫。
“夏晚你怎么那么冷血?我妈虽然不是你亲妈,但她好歹照顾了你十多年,现在她被人害死了,你一点难过都没有?你还是不是人了?”
“我再重复一遍,张阿姨不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出来谁信啊?”夏禹说。
“我说了松手……”夏晚又说。
一边夏卓成原本抽抽噎噎的哭声越来越大,“呜呜呜,慧敏啊,慧敏,你死的太冤了……呜呜呜,我们没本事啊,没办法给你讨公道啊……”
这段话无疑是火上添油,大大的点燃了夏晚的愤怒。
大喊,“夏卓成你给我闭嘴!”
声音戛然而止,夏卓成畏畏缩缩的没再哭,四周也都有些安静,夏禹不知哪里来的正义感,揪着医生领子的手一放,双手用力一推夏晚,“你他妈冲谁喊呢!”
夏晚错不及防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包也掉在一边,夏禹推的力道之大,是有着想要把人给推在地上摔出脑震荡的那种。
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威胁。一点都没有把她当做姐姐一样来看待。
四周都一愣。
夏晚被打脸打的如此之快。
尾椎的剧痛袭来,夏晚有点站不起来了,一边的护士赶紧把她给扶起来。
疼痛刺激泪腺,夏晚眼睛渐渐红了,但是脸上并没有委屈的神色。
用一种极冷的眼神看着夏禹。“闹够了没有?”
夏禹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推夏晚有些过度。没有说话。
“收起你的大孝子人设,别整出一副你多么正义的样子来,人活着没见你们多殷勤,人死了倒来医院哭天抢地。恶心。”
“现在立刻马上,你们两个给我滚。”
夏禹听了心里又有些不爽,扬手打算又打夏晚,手刚抬起来就被抓住。
“你要再打人,我可就报警了。”
是那个医生。
“故意伤害,最轻也要拘留。”医生冷冷的说。
夏禹扬起的手没了力气,医生继续说,“现在,请离开医院,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来抒发豪情壮志的地方。”
夏卓成从墙边爬起来在夏禹旁边说,“儿子,咱走吧……”
夏禹见势,还有些不甘心的嘟囔了几句,只得放弃,离开。
人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散了,夏晚感觉尾椎还是很疼,医生询问,“是摔到尾椎骨了吗?”
“好像是。”
“我带你去照个CT,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夏晚说,“谢谢。”
照完CT,骨科大夫看着X光片说,“尾椎骨有些骨折的迹象,你回去后不要过多活动,多卧床休息,尽量做软座,大概四到六周。”
夏晚点点头。
一边的医生听了说,“老吴你再开点药,她好像有些疼痛。”
“行。”老吴在电脑上输入几个药名,然后把单子打印出来,拿给夏晚,“去一楼前台取药,缴费。”
夏晚拿过来,和医生走出去。
“刚才我家里人,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夏晚抱歉的说。
“没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你回去以后记得卧床静养,医生开的药要按时使用。”医生叮嘱。
“谢谢,不知道医生贵姓?”夏晚问。
“我姓林。”医生说着把工牌拿起来。
夏晚看着,上面写了林默两个字。
“谢谢你,林医生。”夏晚再次说。
“不用谢。”林默回答。
林默又陪着夏晚到一楼缴费,期间还打算帮她付钱,被夏晚拒绝了。
走出大楼,林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刚才那两个人,是你父亲和弟弟吗?”
“是。”夏晚回答。然后又补充,“那个男孩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性子有些急,刚才真的不好意思冲撞到你了。”
林默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也是一种很抱歉的语气说,“我很抱歉,没能把你母亲抢救过来。”
夏晚听出来意思,张慧敏就是在林默的眼前没了呼吸的。
“可能,人各有命吧,阎王爷要收,我们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