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夏晚呆在家里，还在努力奋战，为了即将到来的考研，她今年二十五岁，是X市的一所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但怎奈那时年少轻狂，毕业后没去考研，毅然决然的出了社会，狠狠遭受了两年社会的毒打，才终于醒悟要去考研。
重新啃书本，夏晚总有些吃力，生活上就总有些不如意，于是远在A市的张女士，张慧敏，她的继母，来照顾她了，在她考研期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没成想，一天夏晚从市图书馆借书回来，打开门，就看到张女士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夏晚当即有些惊慌失措，感觉过去一手摸脉搏看看还有没有心跳，一手拿出手机拨120，哆哆嗦嗦的说出地址来。
在一片混乱之中，张女士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夏晚跟在旁边照看。
到了医院，看着人被推进手术室做急救，然后又有一个医生赶过来进去。一个护士拿着单子过来让她缴费，幸亏出来的时候带了手机。
门口的灯一直亮着，期间出来一个护士，夏晚揪住便问，“护士，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匆忙回了一句，“医生在抢救，情况还不好说……”然后就走了，只留下夏晚一个人在原地。
等了不知道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来，手术室们被推开，一个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眼睛满是疲惫之色。
夏晚没注意别的，凑过去问，“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生命体征都还有，总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接下来还得注意，要注意心脏的保护。”
“心脏?”夏晚诧异，她没想到张慧敏有心脏的毛病。“她心脏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说，“你是病人家属吗？”
夏晚听懂了医生的内涵，“我平时都在X市，我妈妈都在老家的，就这几天来照顾我了，所以关于她的身体状况，我不是很了解。”
“病人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啊？”
医生耐着性子解答，“病人自身身体条件并不好，她的心脏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还有不稳定斑块，再加上一些诱因，就导致心脏斑块破裂，造成心脏供血不足，所以就突发性心肌梗塞了。”
“那……能痊愈的概率大吗?”
“心脏问题痊愈一说本来就不靠谱，只能尽力做到之后病发的概率减少。”
夏晚似懂非懂，“麻烦你们了，医生。”
医生看她周围，“病人就你一个家属吗？”
“不是，还有别的在老家，没来X市。”
“打电话通知其他家属吧，病人的身体素质不太好，或许有家人的陪伴比较好些。”
“嗯。”
医生离开了，夏晚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张女士被推出来，她的脸是白色的，一动不动的躺在手术台上。
张女士由于心脏刚动过刀，不能住普通病房，要住ICU。银行卡这么一刷下来，一年的积蓄就没有了。
打通夏卓成的电话，里头传来打麻将的嘈杂声，“来来来，我一个碰!这下我出啊，幺鸡，诶，胡啦……”
“爸。”夏晚说。
“诶，闺女，你准备的怎么样啊？你张阿姨照顾的你怎么样啊？”
“你又在打麻将?”夏晚问。
“唉，适当放松下子，再说我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夏卓成念念叨叨的说。
“夏禹呢？在你旁边吗？”夏晚问，那是张慧敏和夏卓成的儿子，比夏晚小七岁。
“。。这，混小子，在，在学校呢。”夏卓成支支吾吾的回答。
夏晚没心思管别的，“张阿姨住院了，医生说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什么？!”夏卓成几乎是带着咆哮的样子，“怎么你张阿姨在A市待的好好的，到你那儿就住院了呢？”
“张阿姨她自身的身体素质就不好，可能再加上一些外因，就倒下了。”夏晚解释。
“身体不好?她在A市待的好好的，照顾我们爷俩儿，怎么过去照顾你一个人就累趴下了嘞？你是不是让她受什么刺激了？”
夏晚仔细回忆张慧敏这几天来的X市的样子，她并没有刺激，也没有让她干重活。
“我没有，”夏晚说，“医生说了，张阿姨身体素质不好，所以希望家属都来陪陪她。”
电话那头夏卓成又开了一局麻将，“诶，行行行，过几天就去，过几天就去啊……”
“嘟嘟嘟嘟……”然后就挂断了电话。也不好再指望什么，夏晚开始回家收拾东西，整理出张慧敏的换洗衣物，又到附近的菜场买菜，上网查了下心脏问题的病人吃什么合适。照着菜谱做了一些，等拎着东西去医院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人还在ICU，吃不了东西。
夏晚就拎着一堆东西站在病房外不知所措。开始在犹豫自己是先回家还是再待会儿。
一边走过一个护士，看她拎着东西，好心问，“你是病人家属吧？”
夏晚点点头，“对，我妈妈在ICU。”
“这些东西还不能带进去的，要等病人转普通病房才能，所以你就先把东西拿回去吧。”
“啊，好的，谢谢。”夏晚说
护士走了，夏晚看了ICU里的张慧敏一眼，只好拎着东西走了。
到了住院楼大门。
夏晚看了眼手里的保温瓶，正好她自己也还没吃饭，不如就先吃这个吧。于是她就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吃起来。
结果吃一半又突然来个电话，说要她赶快交申请报告，无奈之下夏晚又只好跑回家，把东西找出来交了上去。
唉，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而困苦的。
就这么过了几天，夏晚呆在家里，眼前都是杂乱的资料，为了准备之后的考研，昨天奋战到凌晨一点，刚才醒。
外面下起了雨，雨点跌在防盗窗上，蹦出很不和谐的噪音。
夏晚更加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肚子一阵饥饿，想到还没有吃早饭，起身到冰箱翻了一下，都是一些放了很久的食品，大都是张慧敏之前放的。看样子也不能吃了，把冰箱门关上，拿着手机，穿着拖鞋，披头散发的就去买早餐了。
到了那家常去的包子店门口，“老板，要两个粉丝，海带，烧麦，油条。”
包子店老板一一给她装好，“九块钱。”
夏晚拿手机付了款，拎着一袋包子往回走，忽然受到医院的电话，张慧敏情况已经稳定，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让她去办一下手续。
夏晚火速回家收拾东西，整理好着装，拿上上回准备的换洗衣物就出门了。
到了医院，夏晚到一楼办好手续，看着张慧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夏晚抓住一边走过的医生问，“医生，我是那个病人家属，我想问一下，现在病人能吃东西吗？”
医生回答：“可以吃一点，清淡点比较好。”
“清淡?”夏晚有些没明白，“清淡会不会没有营养啊？”
医生：“清淡的意思是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不好消化，蛋白质要补充，营养要均衡。蔬菜瓜果什么的也要吃。”
“哦我知道了，谢谢医生。”夏晚说。
然后医生走了。
夏晚走到病房，张慧敏正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心电图正规律的跳动。出“嘀”“嘀”“嘀”的响声。
将拿来的东西放好，夏晚走到走廊给夏卓成打电话，又是还一阵忙音才接通。
“喂，闺女，又有什么事儿啊？”夏卓成在电话那头悠哉悠哉的说。
夏晚隔着手机也还是能听到棋牌室里的嘈杂。
她懒得去计较这些，“爸，张阿姨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情况基本稳定，你和夏禹什么时候来X市?”
“啊……你张阿姨病情稳定啦，那好那好，我也不会担心了。”
“爸，我问的是你和夏禹什么时候来X市。”
“这个，我最近也有些忙，你弟弟他也在忙着高考呢，恐怕没有时间去你那边了。”夏卓成解释。
夏晚皱眉，“夏禹他不是早就辍学了吗？哪来的什么准备高考？你既然很忙，干嘛还待在棋牌室里？”
“唉，小禹就是忽然想读书了又去了嘛，再说我打牌也是一种副业，可以补贴家用的啊，以后你张阿姨回来以后也不用再上班了……”
“什么？”夏晚被夏卓成最后一句话惊到了。她一直以为夏卓成退休在家，一家三口靠退休金过日子，怎么张慧敏还要去上班？
“你不是有退休金吗？做什么要张阿姨去上班？她今年也有五十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家里缺钱用啊，总得要有些额外的经济收入。”
“缺钱?家里哪里缺钱了？我上大学的钱就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夏禹不是也辍学了，他也不用交学费了，也可以出去打工，也能有经济收入，怎么就缺钱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不都要钱嘛？行了行了，不说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夏卓成不耐烦的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X市?”
“干嘛总催？要来的时候我和你弟弟会来。”
夏卓成又挂断了电话。
夏晚明白不能再指望这些人了。
放下手机，夏晚看着在病床上的张慧敏。
到了下午，张慧敏醒了，夏晚叫来医生，一番检查后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检查完之后就走了，张慧敏先开口，“小晚，我住这儿花了你不少钱吧？”
“没事，没有很多。”夏晚安慰她。
“我住在医院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
“那肯定也花了你不少钱，本来还想着来照顾你的，结果反倒拖累了你……”张慧敏语气间充满了愧疚自责。
“没关系，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人死了就不能回来了。”所以你不必这么纠结于钱的问题。
张慧敏没再说话，双方陷入沉默，过了还一会儿，张慧敏又开口，“我之前想着，过几天就是端午了，所以给你包了一些粽子，我给搁冰箱里了。你如果想吃的话，就拿出来蒸十几分钟就好了。”
“我还给你包了一些饺子，这个也是直接放冷水里煮的。做的时候不会很麻烦。”
“还有……”
“不必这么麻烦的，超市里就有卖这些，也不会很贵。”夏晚打断她。
“……”
“我就想着，超市里做的总没有我做的好吃，有家里的味道，而且也能省点钱，你一个人在X市不容易。”张慧敏慢慢说。
夏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着眼没说话。
“对了，你的考试怎么样？我没有拖累到你吧？”张慧敏一脸关心。
“没有，都很顺利。估计再过几天就能过了。”夏晚说。
“那就好，那就好……”张慧敏自言自语。
“你平时在A市，很忙吗？”夏晚问。
“也没有多忙，也就是伺候你爸和你弟……夏禹。”张慧敏说。
“听我爸说，你还去上班了。”
“嗯……”
“你身体怎么样？”夏晚继续问。
“都挺好的。”
“挺好，所以一到我这里就水土不服突发心肌梗塞了？”
“小晚，我知道花了你那么多钱……”张慧敏嚅嗫着说。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夏晚说，“你既然心脏有问题就不要去操劳那么多，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把自己累垮了，有什么好处？”
“你爸他们，总要有人照顾吧。”
“夏禹今年也该18了吧？他难道照顾不好自己吗？我爸他，要照你这么说，他在娶你之前是不是不要生活了？”
“不是有人需要照顾，而是他们习惯于被照顾。张姨，我不希望你和我亲妈一样。”
张慧敏没再说话，又陷入了沉默。
夏晚出去买了一些瘦肉粥和馄饨，放到桌前，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张慧敏吃。
吃完之后，夏晚将垃圾收拾干净，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夏晚闻不惯，而且病房里还有其他几位病人，守夜的话就有些没有隐私。于是说了声，“张姨，我先回家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回家，夏晚从冰箱里翻出张慧敏说的粽子，到厨房放水开始蒸，她租的这个一居室由于张慧敏的收拾变得有烟火气，有了些家的味道。
锅开始冒出白色的蒸气，带着一丝粽叶的清香。
这些粽叶可能是张慧敏从A市带来的，也可能是去附近的菜蔬市场买的。
但估计张慧敏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来弄到这些粽叶。
发了一会儿呆，锅里的粽子熟了，把火关了，用筷子把粽子夹出来，将绳子解开，一点点的剥开粽叶，露出粽子里的黄色的糯米，还放了一些红豆蜜枣。
口感很好，夏晚又多吃了几个。
第二天，夏晚又去医院看张慧敏了，还带了一些早上蒸好的粽子，和一些饺子。
张慧敏吃完饺子，医生就来查房了。
病房忽然显得有些拥挤，站了好几个白大褂，医生戴着口罩，询问张慧敏的病情。边问边在文件夹上记录。
这时，其中一个医生说，“吃粽子?”
就在病床旁边夏晚放了一盘粽子。
“嗯，医生要吃一些吗？”夏晚端起那盘粽子。
医生看着盘里的粽子，拿了一个，说，“谢谢。”
那个说话的医生看到了，也跟着拿了一个，“谢谢！”
一个女医生也拿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说，“真是麻烦了，因为都太久没吃过粽子了。”
“没关系，我家里还有很多。”
“是吗？那你能明天再带一些来吗？我出钱买!”说话的那个满怀期待的问。
“可以啊。”
然后几位医生都离开了。
第二天夏晚特地早起蒸了一大锅粽子，又去买了一些粥，打包好带去医院。
中午查房的时候，昨天那个说要买的医生等查完房后兴冲冲的来了，倒是一位很年轻的医生，莫名让她想起夏禹。
“你好你好，我叫吴昊，我就是那个昨天想买你粽子的那个。”吴昊伸手自我介绍道。
夏晚握住，“嗯，我今天带了粽子来。”
“嗯嗯!不知道价格怎么？”吴昊问。
“这个，就送给你吧。我也不知道该多少钱。”
“不行不行，等下老林又该说我了。乱拿病人东西。”吴昊说。
估计就是某个很年长且很有权威的教授。
“那就，这一盒，二十块钱吧。”夏晚将早上打包好的粽子拿起来。
“谢谢谢谢，你等一下，我身上没带现金，我去值班室拿。”吴昊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夏晚就在原地等着，没多久吴昊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张二十的纸币。
夏晚拿过钱，把粽子递给他。
“谢谢啊，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嘞。”
“我叫夏晚，夏天的夏，晚上的晚。”
“哦，这个名字很好听。那个啥，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病人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叫我，——或者老林。”吴昊交待。
“嗯好，谢谢医生。”
然后吴昊走了。
夏晚照常陪着张慧敏，到了饭点儿就去买饭，等吃完后就再待会儿，到了两点去市图书馆。
学习四个小时，六点去买饭，再去医院。
夏卓成迟迟没有要来X市的意思，夏晚也懒得管他了，只能自己绷紧弦，医院考研两手抓。
这天夏晚又急匆匆的拿着饭去医院，夏天太阳大，晒得夏晚额头出了很多汗，走进医院大厅，按了电梯键等，突然有人打来一个电话，让她赶紧把报告发过去，只好一手提饭一手拿着手机打字，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夏晚没抬头就准备走进去，忽然肩膀被人一拉，身体往后一退，勉强站住脚，抬头看，电梯里正有个护士推着辆装着垃圾的推车。
往旁边看，一个医生正在她身后，看样子是他拉住了她。
“谢谢医生。”夏晚道谢。
“146床的家属?”医生问。
“……是。”
“以后小心一些，走路不要看手机。医院里人来人往的。”
“是是是，我以后记住了，谢谢医生。”
电梯里的护士推着推车走出来，对那个医生说了句，“林医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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