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过了半刻,才传出个低缓的声音
咸德帝带进来。
沈泽川和沈冰祁呼吸一滞,已经被架了进去。里头焚了香,却不显闷热。他们听着几声断续地咳嗽,余光扫到了堂内两侧的脚。
咸德帝身着石青道袍,背上瘦得见骨,他身体羸弱,继位三年里大小病不间断。此时坐在椅上,一张容长脸因着气血不足,显得格外斯文清秀。
咸德帝纪雷审了几日。
咸德帝膘了眼后边跪着的纪雷
咸德帝审清楚了吗?
纪雷叩头
纪雷回禀皇上,这两人讲话讲得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这几日所供之事矛盾重重,皆不可信。
咸德帝把他们所供之事呈上来。
纪雷从怀中将收拾妥帖的供词拿出来,双手递给了潘如贵。潘如贵再快步上前,恭身奉给咸德帝。
咸德帝看了一遍,到茶石天坑时掩唇咳了起来。他不要潘如贵擦拭,自己用手帕揩掉了唇间血,沉声说
咸德帝三万军士命丧天坑,沈卫不死,人神共愤!
沈冰祁看了看沈泽川,又低下了头。沈泽川闭了闭眼,胸口迅速地跳动起来。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咸德帝说。
沈泽川和沈冰祁呼吸微促,撑在地上的手掌冰凉。他们缓缓抬起头,目光谨慎地落在咸德帝的靴子上。
咸德帝看着他们
咸德帝你们是沈卫的儿子,又是茶石天坑里唯一活着的人。你们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泽川和沈冰祁眼眶渐红,他们微微抖着身,泣声不语。
咸德帝神色不变,说
咸德帝回朕的话。
沈泽川和沈冰祁蓦然抬眼,眼里的泪已经淌下来,沿着那面颊往下滴。他们仅仅抬起这么一瞬,便又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肩臂,喉中的哽咽声随之而起。
沈泽川(兰舟)皇上.......皇上!我们父亲其心为国,是兵败后愧对国家,无颜再见中傅父老,因而自焚谢罪!
沈冰祁现在是彻底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在一旁点点头,表示同意。
咸德帝斥道。
咸德帝你信口胡言!他若是一心为国,怎么会一退再退?
沈泽川泣声沙哑
沈泽川(兰舟)我父亲将儿子尽数送进了战场,我大哥沈舟济在茶石官道被边沙人拖在马后活活折磨而死!若非一片忠心,怎可做到这个地步?
咸德帝你怎敢提起茶石一战?沈舟济是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沈泽川仰首看咸德帝,泪如雨下,嘶声说
沈泽川(兰舟)茶石河一战,血流成渠,我大哥昏聩无能,却也守了三日。这三日内军情传递启东、离北,若无这三日... ...
他竟哽咽到说不下去。
咸德帝看着手中的供词,堂中不闻它响,只有沈泽川和沈冰祁的啜泣声。在这无比漫长的沉默里,沈泽川和沈冰祁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咸德帝忽地一声长叹,说
咸德帝沈卫可曾通敌?
沈泽川和沈冰祁斩钉截铁地答道
沈泽川(兰舟)不曾。
沈冰祁(辰)不曾。
岂料咸德帝搁下供词,声音骤然一冷,说
咸德帝庶子狡猾,意图欺君,留你们不得!潘如贵,把他们拖下去,在端州城门杖毙!
潘如贵奴婢遵旨!
潘如贵立即领命,恭身退下。
沈泽川和沈冰祁犹如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浑身冰凉。他们猛然挣扎起来,却被锦衣卫死死地捂住了口,飞快的拖出明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