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查明白,他们只能不断的审问可能知情的沈泽川和沈冰祁。都是沈泽川和沈冰祁生母乃端州舞妓,沈卫儿子太多了,沈泽川庶出排第八,沈冰祁庶出排第九,上下都轮不到他们,早就被敦州王府驱放在端州野养,恐怕连沈卫都不记得还有这两个儿子。
这并不是秘密,他们进入阒都便是要替父受过。他们是中傅沈氏仅剩的余孽,父债子偿,在邵狱审问结束后,皇上一点会用他们的命来祭奠中傅敦州茶石河一战中被坑杀的三万军士。
但那不应该是这样的暗杀。
沈泽川用拇指擦拭着唇角,偏头啐掉了口中的血沫。
如果沈卫确实是私通外敌意欲谋反,那么沈泽川和沈冰祁迟早要死,何必再多此一举来暗杀他们一个无名无姓的庶子?阒都之中还有人在担心审问,若是这般,那么沈卫兵败一事必有蹊跷。
沈泽川和沈冰祁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在端州有师傅,他的兄弟是师傅的独子纪暮和自己的亲弟弟沈冰祁。对他们而言,沈卫只是建兴王,与他们没关系。沈卫到底有没有通敌,他们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们必须咬死了没有。
地上寒冷砭骨,沈泽川和沈冰祁就这般趴着,被冻的反倒比白天更加清醒。他们是锦衣钦提重犯,所有的缉拿牌票、拘传驾帖以及精徽批文全部都是自上传达,直接把他们从离北世子萧既明手中提进了邵狱,甚至杜绝了三司会审。
这已表明了皇上绝不姑息,定要彻查的决心。可谁这般大的胆子,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仍然要铤而走险,想在皇上亲审前杀掉他们?
寒风仍然在窗口咆哮,沈泽川转动着眼珠,盯着黑暗中的墙壁,不敢再闭眼。沈冰祁则盯着地上发呆。
翌日天微凉,沈泽川和沈冰祁便被重新提入大堂,门外风雪大盛,前几日冷脸相对的审问人正满面含笑,双手奉茶,恭恭敬敬地候在太师椅一侧。
那座上坐着个面白无须的老内宦,头戴天鹤绒烟墩帽,身着葫芦景补子,外罩的氅衣尚未解下,正抱着个金玉玲珑的梅花暖手养神。他听着动静,方才睁开了眼,看向沈泽川和沈冰祁。
纪雷干爹
这几日奉旨审问的纪雷弯腰说
纪雷这便是建兴王沈卫的余孽。
潘如贵瞧着沈泽川和沈冰祁
潘如贵怎么搞成了这个模样。
纪雷心知潘如贵并不是在问沈泽川和沈冰祁一身脏臭,而是在问他怎么至今未审出个所以然。
纪雷额角浸汗,他也不敢擦拭,只维持着弯腰的动作,说
纪雷庶子蒙昧无知,从中傅带回来便神志不清,也不知是受何人教唆,一直不肯交代。
潘如贵皇上要的钦提重犯。
潘如贵并不接茶
潘如贵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邵狱,由纪大人你亲审,竟至今底不出一张供词。
纪雷奉着茶,苦笑道
纪雷正因为是钦提重犯,反倒不敢擅自用刑。他们来时已经身染风寒,要是没个轻重弄死了,沈卫这案子就成悬了。
潘如贵端详了沈泽川和沈冰祁一会,说
潘如贵咱们都是主子座下的狗,要是牙齿不那么锋利了,留着也是无用。知道你有难处,可这都是你分内之事。眼下皇上要见人,只是体谅你们锦衣卫,你怎可再生抱怨。
纪雷赶忙拜伏下去,说
纪雷干爹所言极是,儿子受教了。
潘如贵鼻间“嗯”一声,说
潘如贵把他们收拾干嘛咯。脏成这般样子,哪能面圣。
沈泽川和沈冰祁杂役带下去清洗,腿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套上了干净的棉衣裳。他们由人摆布,身体行走不便,登上马车时费了些功夫。
潘如贵终于接了纪雷的茶,盯着沈泽川和沈冰祁的背影,说
潘如贵这当真是沈氏余孽?
纪雷正是。他们是茶石天坑里唯一活的人,一直关押在离北铁骑的囚车里,中途不曾让旁人碰过。
潘如贵抿着冷茶,半响后皮笑肉不笑地说
潘如贵萧世子是个谨慎的人。
沈泽川和沈冰祁下了马车,又由锦衣卫提着过了长路。鹅毛大雪吹在脸上,那引路的内宦皆疾步而行,并无废话。
潘如贵到了明理堂前,檐下恭候的小太监立刻来迎,先为潘如贵解了氅衣,再为他换上盖面,随后接过潘如贵手里的暖手。里边已经通传完毕,潘如贵在门口叩了头,说
潘如贵皇上,奴婢把人给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