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放学，苏林月回到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是学校里宿舍旁边的空房子，搬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有些冷，会漏雨，其他的都还好。房子里很干净，也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初三下半学期的学习氛围愈发紧张起来，而苏林月的学习成绩也在稳步上升，除了已经达到一百分以上的数学，其他科成绩也有很大进步，排名也进入了全班前十。
她用的是张皖的课本，复习起来相对而言也会很轻松。
晚上学过习，苏林月拿起手机，想问问何诗嫣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再去骚扰她，可她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
苏林月心里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不放心地继续拨通号码，这一次，她打给了何嘉阳。
很快，电话被接起。
“喂？”
“何嘉阳…你…干嘛呢”苏林月的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怎么了？”
“你这段时间给姐姐打过电话吗，她有没有接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在其他人面前，称呼何诗嫣为姐姐。
“打过一次，没说几句就挂了。”何嘉阳听出苏林月不对劲，“怎么了？”
苏林月思量片刻，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何嘉阳。
不知怎的，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
“喂？”
“啊，我在听。”何嘉阳回过神，“这些我知道。”
“我刚给她打了好多遍电话她都没接，我真的担心她再遇到不好的事情。”苏林月担忧地说。
“那个，小月，有件事我忘了和你说。”何嘉阳的语气有些严肃。
“怎么了？”
“李宁睿被人打了。”
“啊？”苏林月愣住。
“我也是晚上才知道。”何嘉阳缓缓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段时间，李宁睿一直陪在何诗嫣身边，那个一直骚扰何诗嫣的人便开始打电话威胁他，让他离何诗嫣远点。
李宁睿当然不会轻易让何诗嫣独自出门，那人找不到机会，便把气全撒在了李宁睿身上。于是今天，他一个人出门时，便被一群人围住，打得鼻青脸肿。
“我最搞不明白的，是谁给了他李宁睿的电话号码。”何嘉阳沉重地说。
苏林月听后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想到，只是告诉李宁睿保护好何诗嫣，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小月，你还好吗。”
“我之前和李宁睿说过，希望他保护好姐姐，是不是我害了他啊…”苏林月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事的没事的，你也是好心。”何嘉阳连忙安慰她，“姐姐可能是最近准备选拔太忙了，没听到你的电话，等她看到就给你打回来了。你不要担心，先睡觉吧。”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睡吧，明天还上课。”何嘉阳轻声安抚道。
话是这么说，可苏林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思虑再三，她还是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她没有告诉这个人自己换了号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
不出意料，打通很久才被接起。
“喂，你好。”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我。”苏林月不冷不热地说道。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语气恢复了平和。
“怎么了？”
“你现在在宿舍还是在外面？”
“我在宿舍。”张皖说。
他没想到，最后还是由苏林月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李宁睿怎么样了？”苏林月直奔正题。
“他没事，我刚给他上完药，已经睡了。”
“何诗嫣今天没有自己出门吧。”
“没有，她一整天都在练习室。”
“那就好。”苏林月松了一口气，“你告诉他们，这几天尽量少单独出门。”
“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张皖 轻声说。
苏林月怔了一下，反问道：“不然呢？”
“你最近怎么样，在学校住的习惯吗。”
“还行。”
“你只关心李宁睿，都不关心我吗。”张皖语气有些不悦，甚至带着几分委屈。
“你需要我关心吗。”苏林月冷淡地说道，“我明天还上课，就这样，先挂了。”
苏林月挂掉电话，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裹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苏林月直到晚上放学也丝毫没有周五到来的轻松感，耷拉着脑袋回去照常学习。
可她写完作业后实在打不起精神学习，而且最后一支笔也用完了。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出去走走。
苏林月顺着学校后门出去买了几支笔，刚要回去，却发现后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在打电话。
苏林月觉得这个人的背影似乎很像那天晚上一闪而过的影子，她躲在距离不远的墙根后，强烈的不安感让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
此时一直在拨电话的男人终于打通电话开了口：“死哪去了，这么久才接？”
这声音，有点耳熟，可她不记得，究竟在哪里听到过呢？
男人的电话开着免提，下一秒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让苏林月感到十分震惊。
“急什么？你把人搞到手了吗？”
是江清瑶。
“我搞个屁，那小子天天跟在她旁边，我教训了他好几次都不管用。”
“那你就悄无声息的把那小子了了，过后再让人认为是意外。”
“我当然会找机会了结他，但我更想了结的，是你身边那个。”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你可以教训教训他，他最近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江清瑶刺耳地笑着，“不过你可别把他弄死了，你弄死他，我就没意思了。”
“这我有分寸。不过，你要是听我的，我也不至于去找这么难骗的女人来玩了，你说对不对？”
“少给我来这套…”
就在苏林月克制住颤抖的手，准备收起录音笔离开时，一个易拉罐突然丢到了她的脚边，声音惊动了刚挂断电话的男人，她躲闪不及，被男人发现了。
他转过来的一刹那，苏林月愣住了。
这个人她真的见过…
下一秒，男人已经气冲冲地过来揪住她的衣领。
“你听见什么了？”男人恶狠狠地说。
苏林月丝毫不害怕，拿起笔戳向他的眼睛，用力推了他一把，转身就想跑，却被男人拽了回来。
“就凭你还想打过我？”男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抢走了录音笔，转身离开。
苏林月假装逃离，随后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用力砸向他的脑袋。
不等男人反应，她又朝着他的肚子用力踹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抢回了录音笔。
男人被她惹毛了，逐渐向她的方向逼近。
“把录音交出来。”
苏林月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唇边挂着一抹冷笑，语气里满是挑衅和讥讽。
“凭什么给你？”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来。”
苏林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想死是吧，好，老子成全你。”
男人拿出刀，疯了一般地捅向她。
苏林月本能地闭上眼睛，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有人紧紧拉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后。
苏林月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瘦高的人影挡在她前面，刀子严严实实地贯穿了他单薄的身体，鲜血顺着从他背后刺出的刀尖，一滴滴流下来。
带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被他踢出老远，倒在地上，刀子顺势被拔了出来。
苏林月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捂住嘴巴：“哥哥…”
“你他妈又是从哪出来的？滚开，要不我杀了你。”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阴狠地说。
张皖冷冷地说： “你想动她，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小丫头，你要是不过来，我可就弄死他了。”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苏林月想也没想就要过去，可她的手被张皖死死地攥住，她连半步也没能移动。
“哥哥，你受伤了…”苏林月哭了出来。
“你要是还拿我当哥哥，就老实站在这别动。”
苏林月一咬牙，挣脱开他的手，从他身后跑了出来。
“月儿，危险！”张皖焦急地喊道。
男人逐渐逼近苏林月，苏林月找准时机，朝着他的下体用力踹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她刚要去抢男人手里的刀，却被踉跄着爬起来的男人一个巴掌狠狠甩倒在地，她的手也被割伤。
“月儿！”
苏林月被打得嘴角流下一丝血迹，她爬起来，却头晕到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听见男人恶狠狠的声音。
“小婊子，我今天非他妈弄死你不可。”
他拿起刀，直直地捅向苏林月。
张皖想也没想，将她护在了身后。
这一刀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的左胸。
“哥哥！”
张皖疼得闷哼一声，但依旧用力握着苏林月的手。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倒下…
这时，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男人慌了，立刻到轿车旁边，开车离开了这里。
张皖看车开得越来越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疼痛慢慢地涌了上来，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苏林月惊慌地抱住张皖，他的胸前满是血迹，温热的鲜血从他体内一股一股地不断往外涌，浸透了他的衣服。
她慌乱地用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
“月儿…你没事吧…”
“为什么替我挡啊…” 苏林月按着他的伤口，哭成泪人，“你疼吗…疼不疼…”
张皖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不哭了…乖…月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知道你很疼，再坚持一下，警察马上就来了…”
“月儿…”张皖看着她，眼角滑下两行泪珠，“对不起…哥哥一直都在让你失望…”
“不要说这些，我从始至终都没怪过你…”
“是我不好…你那么相信我…我却辜负了你…你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
“我不会记恨你的。”苏林月哭着说。
“可是…我真的…没有…不在意你…”张皖感到意识渐渐游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啊…”
“我知道…哥哥…我知道…”
苏林月紧紧抱着张皖，一直在发抖。很快警车开过来，将他们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的急救室门外，医生看到脸色苍白的张皖，照例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
“还好，没伤到心脏，但显而易见伤到大血管了。”
苏林月紧紧握着张皖的手，颤抖着哀求医生：“我想进去陪着他，可以吗。”
医生摇摇头：“病人家属不可以进去。”
“求求您了…”
这时，张皖用残存的意识拉住了她的手，气若游丝地笑着对她说：“不怕…哥哥没事…”
苏林月看着张皖被推进急救室，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张皖慢慢闭上眼睛，伤口一直在流血，可他丝毫不觉得痛。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在天台的那个晚上，她因为他的冷落与漠视，哭着骂他骗子，说再也不要相信他。
那天下着大雨，她用力抱着他，抱得好紧，在他怀里哭成泪人。
他明明对她说过，会一直陪着她，可最后，却让她亲眼目睹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张皖轻轻扯动嘴角，眼泪却不断滑落。
好痛。
苏林月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全身发抖，满脑子都是哥哥挡在她前面受伤的场景。
她抱紧自己，害怕得不行，此时此刻，她多希望受伤的是自己啊。
这时，何嘉阳赶到了医院，看到苏林月便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林月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声音不停发抖：“何嘉阳…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
何嘉阳见状，十分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
“不怕不怕，没事的。”
“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何嘉阳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医生会尽全力的，别担心。”
“对了。”苏林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李宁睿呢。”
“我来的时候告诉了他，这会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李宁睿和何诗嫣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李宁睿焦急地问道，“他晚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啊！”
“姐夫，你先别急，医生已经在抢救了。”何嘉阳说。
“苏林月，我他妈问你呢，别给我装聋！”李宁睿冲苏林月大声吼道。
“你别凶她，她已经很害怕了。”
苏林月站起来，克制住自己发抖的双腿。走到李宁睿面前。
“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那个人已经盯上你了，你会被他杀掉的。”苏林月哑着声音说道。
话音未落，李宁睿用力推了她一把，何嘉阳在后面扶住了她。
何诗嫣打了他一巴掌，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干什么呀！”
“如果张皖没有去学校看你，也不会出这么大的事了。”李宁睿瞪着苏林月冷冷地说，“我被谁杀了也轮不到你来告诉我，你个害人精。”
“你说够了没有！”何诗嫣声嘶力竭地对他吼道。
这时，医生打开急救室的门走了出来。
“吵什么吵？这是医院！抢救病人出了岔子你们负担得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我们注意。”何嘉阳连忙站起来说，“请问里面病人怎么样了？”
“病人现在急需输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苏林月走到医生面前，哭着说道：“医生，抽我的，我是O型血，要多少都可以…”
医生不放心地问道：“你是他什么人？是直系亲属吗？”
“我不是直系亲属，我可以输血的。而且我身体很好，不会出岔子的…”
医生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跟我来吧。”
何诗嫣刚要叫住她，被何嘉阳拦住。
“姐，让她去吧，否则她不会安心的。”
办好相应的手续后，苏林月穿着防护服，进入急救室坐下，医生将针头慢慢扎进她的血管，叮嘱道：“不舒服赶快说。”
“好。”
苏林月转过头，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张皖。
输血的针头比平常的要粗很多，可这次，她却丝毫不害怕。
她终于可以为他做出一些事情了，哪怕，只有那么一点。
离开急救室前，苏林月问医生：“我输了血，他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
医生回答她：“这个不好说，我们会尽力的。”
苏林月低着头，无力地走到急救室门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差点摔倒。
何嘉阳扶着她，到椅子旁坐下。
“不哭，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到医院的时候，气息已经很弱了。”苏林月哽咽着说，“我好害怕他会离开我…”
“不管怎样，哥哥救了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何嘉阳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哥哥不会希望你难过的，那样他也会很难过，所以，要坚强。”
苏林月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不停抽泣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一个救赎般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姑娘别哭了，里面的人没事了。”
苏林月抬起头，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医生。
李宁睿急忙走上去：“医生，里面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说道：“病人被刺了两刀，都刺在胸口上，一刀贯穿肺部，一刀差点刺中心脏，只有0.15公分，但伤在肋骨上，造成肋骨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好在抢救得及时，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如果再晚一点，就难说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他现在醒了吗。”李宁睿继续问道。
“目前没有，等麻药药效过了，他自然会醒的。”
“好，谢谢医生。”
何诗嫣走过去，摸了摸苏林月哭红的眼睛，轻声安慰她：“乖，不难过了，哥哥没事了。”
苏林月点点头，艰难地站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们先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明天再来看他。”何诗嫣说，“你也送小月回去吧。”
“小月不想走，我先陪她待一会。”何嘉阳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苏林月转过身，走到了病房门口。
“小不点。”李宁睿叫住她，走到她身边，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歉意，“我刚才不该那么和你说话，更不该推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没事，”苏林月毫不在意刚才的事情，“你回去记得和公司反映一下这件事。还有，非必要的话，尽量不要出门，不管是你，还是何诗嫣。”
“公司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正在采取相应的措施，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李宁睿说道，“不过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林月深吸一口气，把录音笔拿出来递给他。
“你回去听听就知道了。还有，录音的内容千万别让哥哥知道，我怕他受不了。”苏林月强装镇定说道。
“好。”
目送李宁睿和何诗嫣离开后，苏林月回过头对何嘉阳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想单独在这陪着他。”
“可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何嘉阳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没事的，警察正在到处找那个人，他一时半会不会出现了。”
何嘉阳看出她想单独陪着张皖，便没有坚持留下。
“对了，我我有个东西给你。”
何嘉阳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那天被苏林月丢掉的晴天娃娃，递给她。
苏林月接过娃娃，激动地紧紧握在手里：“你还是把它捡回来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能轻易丢掉了。”何嘉阳笑了笑，“我猜到事情会有变故，所以一直留着，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谢谢你…”苏林月吸了吸鼻子。
“那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我会的。”
何嘉阳抱了抱她，转身离开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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