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林月抱着洗干净的小狗往公司走去。
医生说它除了腿伤基本无大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她跟何嘉阳商议过后,决定按周轮着照顾,这周自然是她来养。
苏林月先在附近的超市买了狗粮和一些需要用的东西,又去了水果店。在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后,她下意识地避开。
她来过很多次,这家店的老板又是她的老乡,看到她进来后便十分热情地招呼道:“娃儿,买什么?”
苏林月用流利的方言问道:“姐,芒果咋子卖的。”
“十八元一斤。”
虽然早知道会涨价,但听到价格后她还是倒抽一口气。
“苹果怎么卖的。”
“这个苹果不脆了。”
“沃柑呢?”
“沃柑不甜,酸得很。”老板实诚地说道,“你买点桑葚吧娃儿,桑葚蛮甜的。”
“好吧。”
苏林月拿了两盒桑葚,又挑了一些砂糖橘,付过钱和老板道过谢后刚要离开,回过头看到的人把她吓了一跳。
苏林月僵硬地笑着和他打招呼:“嗨…这么巧啊。”
张皖的反应倒很平静:“我有那么可怕吗。”
“啊没有没有。”苏林月边说边慢慢往后退,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抱着狗艰难地离开了水果店。
苏林月本以为不会再下雨,便把伞放在了何嘉阳家,可此时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还越下越大。她只能自认倒霉,冒着雨往回走,尽力不让小狗淋到。
没走出多远,张皖在后面叫住了她。
苏林月本想假装没听到,可下一秒,一把伞撑到她的头顶。
“也不知道打把伞,不怕感冒啊。”张皖一边责怪她,一边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帮你拿。”
“哎,不用。”苏林月连忙向后躲,可不等她反应,张皖已经拿过了她提着的东西。
“那谢谢你了。”苏林月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那个小朋友没送你回来吗。”张皖随口问道。
“他家司机没有空,我也不知道会下雨。”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苏林月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麻烦,谢谢。”
“你真的把我当外人了是吗。”张皖苦笑道,“不管怎样,我还是你哥哥。”
“可是我不敢再这么认为了。”苏林月淡淡地说。
她抬起头望着前方,记得从前下雨的时候,他们也是像现在这样,撑着一把伞慢慢往前走。
只是现在,他已经属于别人了。他们离的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苏林月想到这里,眼睛有些酸。
到了宿舍楼下,何诗嫣提前下来接过了苏林月的东西,见两人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给了他们独处的时间,抱着小狗回了宿舍。
张皖望着苏林月,缓缓开口:“你恨我吗。”
“不恨。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谈恋爱也很正常。”苏林月避开他的视线,“我说过,我希望成为对你来说最特别的人。我确实是做到了,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我没有和你在一起。”
“月儿。”
“我只怪自己没有本事,我太迟钝了,如果我能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早一点说出来,是不是…你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苏林月低下头,哽咽着说,“我害怕给你造成负担,害怕你为难,更害怕你讨厌我,所以每次和你相处的时候,我都在尽力和你保持距离。如果我能自私一些,不顾你想什么,强行把你捆在我身边,说不定现在和你在一起的,就是我了…”
张皖感到心里一阵抽痛,他走上前,像往常一样把她搂在怀里。
“对不起。”
“哥哥…我好难过啊…我可不可以不那么清醒啊…我不想把你让给她…我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不想…”苏林月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可是哥哥…我已经失去你了…我该怎么挽回你啊…我要怎么办啊…哥哥…”
张皖的视线渐渐模糊,他闭上眼睛,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
她一颗一颗的泪珠,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在他的心脏上。
“你没有失去我,我是你哥哥,一直都是。”
苏林月依旧哭得声嘶力竭,像是宣泄了积攒多时的委屈。此时的她才真正像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为了不愿失去的人而毫无保留的难过。
她紧紧抱着张皖,头埋在他的胸口。
她的手渐渐发麻,可她不想放开,不想…
而张皖也站在原地,紧紧地抱着她,抱了好久。
那天晚上回去后,身体一向很好的苏林月烧到了38°C,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有退烧。
何诗嫣摸了摸她烧得滚烫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她很少生病的,也不知她这次是淋了太久的雨,还是心病。
苏林月只能继续在床上躺着,吃过药后又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她感觉好了一些,便换了衣服,去舞蹈室连蹭了两堂课,又去二楼的琴房练了一遍琴,才算完事。
从琴房出来后,已经四点半了,她不急不慢地往公司外面走去。何嘉阳说好了,每天这个时候教她钢琴,这会他估计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苏林月还没到公司大门,就看到了一个人影时不时地向里面张望着。不用猜,那人一定是在等着还没下舞蹈课的男朋友出来。
她习以为常,压低帽檐从侧门溜了出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苏林月每天都会去找何嘉阳练琴,她弹琴也弹得越来越好。
最近iKON回归的新专大爆,主打曲《LOVE SCENARIO》霸占了各大榜单,几乎大街小巷的都在放着这次新专里的歌。
苏林月莫名喜欢其中一首非主打《Best friend》,不止曲调,还有歌词。
“我俩中有个傻瓜,不是我就是你。”
“无法离开,也无法靠近。”
“若是靠近一步,你就会牵住那个人的手,渐行渐远。”
“若爱一个人是罪,那你便是囚禁我的牢笼。”
“若你只是一场梦,那一定是美丽而悲伤的梦。”
苏林月在琴房弹完这首她用了一天扒下来的歌,打算出去散散心。
她不知道,这个对她来说很大的心结,什么时候能彻底解开。
要过年了,街上开始挂起红灯笼,时不时有放鞭炮的声音传来。
苏林月去附近的星巴克买了一杯美式,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江清瑶在公司门口徘徊。她本想装作没看见,却被一把拉住手臂。
“妹妹,看见姐姐怎么不说话呀。”江清瑶刺耳的声音传来。
苏林月回过头,本想打个招呼就赶快离开,却不经意间看到她戴着的项链。
那条平安锁项链,是她送给张皖的,此刻却戴在了江清瑶的脖子上。
“怎么了妹妹,往哪看呢。”江清瑶继续假惺惺地对她笑着,“哦,你在看这条项链啊,这是刚谈恋爱的时候张皖送给我的。也不知是他从哪里弄的,我都找不到同款。”
苏林月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
这时,刚下课的张皖跑到了公司门口,他看到愣在原地的苏林月,又看到江清瑶戴着的项链,惊慌得连忙想要解释,却被江清瑶打断。
“你今天怎么才出来呀。”江清瑶抱着他,故意用柔软的音调说着,“我先去附近买个东西,你在这等会我哦。”
她挑衅地对苏林月笑了一下,眼神里净是得意与嘲讽,转过身离开。
苏林月回过神,满脸失望地看着张皖: “那条项链不是我给你的吗。”
“月儿,你听我说好吗,不是你想的那样…”张皖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怎样呢。”
“我…”
“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一文不值吗。”苏林月冷笑一声,眼里闪着泪花,“你从来都不在意我,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我的东西是可以随随便便送人的,因为在你心里,我一直都这么不重要。”
苏林月闭上眼睛,极力忍着泪:“对啊,我算什么呢,我明明什么都不是。我以为和你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多在意我那么一点。可如今看来,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张皖心疼地想要上前抱住她,可她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
苏林月语气十分冷淡:“给你造成了麻烦,实在对不起。从今往后,我们各过各的。”
说完,苏林月不再看他,忍着难过转身离开。
她刚回过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何嘉阳。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何嘉阳看出苏林月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没事。”苏林月摆摆手。
“怎么了?又跟哥哥吵架了?”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苏林月的泪腺。
她终于忍不住,哭倒在他怀里。
“我没有哥哥…我没有哥哥…没有…”
“啊?怎么了这是?”何嘉阳被她突如其来的崩溃吓了一跳,“没事,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哥哥…没有…我没有哥哥…”苏林月哭得十分伤心,咸涩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好好好,没有没有。”何嘉阳连忙安抚她,不经意间抬头却和张皖复杂的眼神对上。
何嘉阳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安抚苏林月。
“好了好了不哭了,待会去走走…”
张皖默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知何时,脸上已经爬满了泪痕。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脸再去留住她了。
苏林月依旧没有平复情绪,她拿出带在身上很多年的晴天娃娃,扔在了草坪上,像是扔掉了多年的精神支柱。
何嘉阳见状,想低头捡起来。
苏林月哭着喊道:“不许捡!”
“好好好,不捡。”何嘉阳无奈地摇摇头。
“凭什么他可以随随便便把我的东西送人,我却一定要带着他的东西那么久,凭什么…”
何嘉阳一边默不作声地安慰她,一边脑子里仿佛在想着些什么。
苏林月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趴在地下的小狗立刻向她扑来,仿佛看出她不开心,一直咬着她的裤腿。
这只小狗被何嘉阳取了名字叫辛巴。经过一段时间的耐心照顾,它的腿已经完全好了,也越发和熟人亲近起来。
苏林月看到辛巴扑过来,顿时感到没有那么压抑。她放下包,把它抱起来,轻轻摸着它的头。
晚上,张皖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着苏林月今天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从前不经意间对她的冷落与漠视,他脑子很乱。
“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这么不重要。”
“你到底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天天缠着我?烦不烦?”
“我做错什么了你可以和我说,但你不能不理我呀。”
“我们很熟吗?”
张皖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压着,难受得喘不过气。
看来,她不会再信任他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林月再也没理过张皖。张皖每次想主动和她说话,面对她冰冷的态度,也不敢再打扰她,他们之间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新年到来,苏林月并没有多少愉快的心情。直到三十晚上何嘉阳陪她去放了烟花,才多少感觉好一些。
何嘉阳以优秀的能力通过了公司的选拔,但考虑到他的学业问题,在中考后才能进入公司成为练习生。
公司一直在忙着准备上半年的一场选拔,选拔大多面向A组,目的是在一些男练习生中选出两位,作为NCT中国分队的成员出道,在女练习生中选出一位,下半年作为solo歌手出道。选拔结束后,被选中的几位将即刻前往韩国本部练习,为出道做准备。
何诗嫣和李宁睿自然会参加选拔,在备选之中。而选拔开始前,社长找张皖谈了话,告诉张皖,他在公司的另一个出道计划中,此次选拔他暂时不会参加。但不管怎样,公司一定会安排他出道。
张皖思虑再三,还是选择相信一直对他好,重用他的社长。
公司的老师几乎都在准备选拔的事情,直到选拔结束都会很忙,所以在这期间未参加选拔的练习生只能自主练习,社长特意强调,有学业需求的练习生可以先去准备学习。开学在即,苏林月想了很久,决定先搬去学校租房子住,准备六月的中考。
去学校的前一天,苏林月早早收拾好了东西。除了几件换季的衣服和平时需要用的东西,她什么都没带。
晚上,何诗嫣陪苏林月去散步时,提到了她最近对张皖的冷落。
“你是真的怪他吗?”何诗嫣问道。
苏林月沉默不语。
“你不理他的时候,其实你更难过,不是吗。”
“都不重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好我该做的事情。”苏林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好,先准备中考吧。”
“对了,选拔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得挺充分的,但我心里没底。”何诗嫣一脸忧虑。
“我相信你,没事的。我有直觉,你一定会成功。”苏林月笑着鼓励她,“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
“好,我会努力的。”
两人不急不慢地走着,突然何诗嫣向前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
苏林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何诗嫣:“怎么了?看路呀。”
何诗嫣望着苏林月,似乎惊魂未定:“有人推我。”
“啊?”
苏林月四处张望,怎么也没发现可疑的人。这时,路边一个黑影闪过,她警觉地喊道:“谁?”
无人回应。
“谁?给老子滚出来!”苏林月厉声喝道。
何诗嫣拉住她的手:“算了算了。”
苏林月担忧地问道:“你之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何诗嫣尽力掩饰着语气里的惊慌说道:“和李宁睿在一块的时候倒没事,但我自己出去的时候,有一个男的一直跟着我,还盯着我笑,眼神特别可怕,好几次了。”
“不怕,先回去。”苏林月安慰道。
回公司后,苏林月第一时间去了练习室,练习室里只有李宁睿一人。
“怎么了小不点。”李宁睿看到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十分纳闷。
苏林月连忙关上门,把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何诗嫣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宁睿。
李宁睿听后,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明天就走了,我不希望我走之后她再遇到这样的事,你懂我意思吗?”苏林月收起了平时和李宁睿开玩笑的语气,认真地说。
李宁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我觉得你很靠谱,你会保护她,会把她看得很重要,会重视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这些。”苏林月站在练习室门口,背对着他说道,“别让我失望。”
“我会的,你尽管放心。”李宁睿说。
听到他的答复,苏林月放心地回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何嘉阳在车上等苏林月,送她去学校,何诗嫣帮她提着行李,送她到公司大门口。
“就到这吧。”苏林月说。
“你到学校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何诗嫣不忘叮嘱道,“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
“好。”
苏林月不放心地看向李宁睿:“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李宁睿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回来把我剁了。”
听到他这么说,苏林月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你真的不跟哥哥道个别吗。”
苏林月从容地笑着摇摇头:“没必要。”
何诗嫣走上前,用力抱住她。
苏林月感到肩膀湿了一片,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没事,我还会回来的。”
她轻轻擦去何诗嫣脸上的泪,接过行李转身上了车,摇下车窗对着何诗嫣和李宁睿挥手。
车子发动,缓慢地向前开,外面的景物不断后退,苏林月逐渐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当然她也没有看见,躲在公司大门后的张皖,望着远去的汽车,默默地流泪。
张皖抬起手,轻轻握住重新戴上的平安锁项链。
记得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李宁睿回到宿舍,把项链丢到他手里。
张皖在惊喜的同时,也有些不解:“你怎么拿到它的?”
“拿着吧,别再被抢了。”李宁睿说,“感谢何嘉阳吧,要不是他,项链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
“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你对小不点到底是什么感觉?”李宁睿直截了当地问道。
张皖愣了一下,思考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他直到现在,也搞不清楚。
“不管是什么感觉,你都要放下。因为从你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负了她。而你每靠近她一点,都会引起另一个人的不满,从而给她造成一次次的伤害,前几次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李宁睿一针见血地说,“所以你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她。”
张皖低下头长久地沉默着,难掩忧伤的神色。
对啊,他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他们疏远也好,至少她不会再受伤了。
张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汽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此次一别,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