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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长

女配逆袭之桃花劫

4‘33‘’

去追太阳,他说,要去追太阳。

1.

这次出行太慌张了,我觉得我漏拿了好多必需品。陈一风把我叫起来的时候是早晨六点,才蒙蒙亮,我从小旅馆老旧的窗户伸出头去看,只能看见灰灰的天像一块布,轻轻点缀了一片云。

“快收拾一下,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出发啦” 说话的时候他坐在我的床边晃小腿,很明显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还穿得格外暖和。**草了事之后,我们就坐上早就约好的吉普车。

陈一风是音乐专业的大学生,他钢琴弹得很好听,我很佩服他这一点。我们是半年前在一次演出上认识的,他很慢热,费了我好大的功夫才把我俩之间的距离感剪短一些。我们在车上没有太多的娱乐,多数时候我都是在睡觉,而陈一风就捧着他的电脑听离线好的曲子,偶尔会看见他写写论文。我有幸分享过一只他的耳机,里面全部都是各个时代、各个名家的曲目,我听着的时候觉得还真是挺能让人放松下来。

司机师傅不是藏族人,但是已经在藏区生活了十多年,完全融入那个地方的生活方式了。这回受了我们的雇佣,从四川出发,一路进藏。他是个很健谈的中年男人,从他一路上的絮絮叨叨我知道他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女儿,还有他家附近有一个特别漂亮的藏族妇女好像对他有意思。我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陈一风倒是拿下耳机来听得入迷,这时候我就看窗户外面的高速路和车子,很快就睡着了。

“秦庸,醒一下,我们到色达了。” 陈一风把我摇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你睡了好久啊,路上我们吃了东西,但是没能把你叫起来。”

我睡得有点糊涂,大脑还没开始运作,但是身体已经提前做出反应起身想要开车门。陈一风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 “你犯什么傻,还没到宾馆呢。”

我们计划里想要入住的是佛学院山顶的喇荣,但是不知道到的这么晚还有没有空房。司机大哥一直在打哈欠,还在给我们交代明天早上如果要看天葬的注意事项,其实无非就是多穿一点,如果接受不了就不要围到平台边上去,因为真的会很臭。

幸运的是还有一间双人房,司机大哥说他另寻去处,明天多久出发要提前给他发消息。

由于在车上睡了太久,我直到洗完澡也没有睡意,陈一风看起来已经很累了,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看我。

“怎么了?” 陈一风抿抿嘴巴,眼睛左看右看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我耸耸肩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出声了 “这个被子薄,我好冷啊,我可不可以和你挤在一起睡?”

他很纤瘦,肩头的骨头硌在我的手臂上,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他枕在我的肩膀上快睡着了,冰凉的脚板也贴在我的小腿上,我感觉更热了。

我提前定的五个闹钟成功在第二个把我叫起来,七点半,天已经亮了。陈一风还想赖床,我把他的鼻子捏住打扰他继续睡觉,很快他就摇着头醒过来,撒着娇哄我在嘴巴上留了个吻。

2.

天葬台在四千多米的海拔区,建在相对平缓的半山上。我和陈一风很早就出发了,一路上山的时候就听见陆续下山的人说今天没有天葬了,但是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我们还是一心向上。

就算是带了口罩也阻挡不了扑面而来的尸腐腥臭,还好是听了酒店里一位老者的建议,我们早上并没有吃东西。

铁栏杆围起来的一块空地里有一间四五平米的布屋子,他们说尸体的肢解就在那间房子里。我们本来有机会站在最近的地方去观看,但是陈一风苍白着一张脸摇头,于是我们就转移到较远的山坡上。但就算如此也没办法忽略空气中凝固了一样的腐肉气味。

我们大约等了半个小时,陈一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结果摸到了一根骨头,把他吓得尖叫,我又觉得好笑但又要安慰他。我看见远处开来了一辆皮卡车,还听见附近的人说来了来了,天葬的来了。

车上下来了几个穿袍子的,应该是喇嘛,还有天葬师。随后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从皮卡车的货箱上把尸体抬下来,我不太想看,就把头抬起来了,入眼的是上百只秃鹫,持续盘旋在空中。落在地上的也有几十只,我看得腿软,毕竟这些鸟的个头真的很大,又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随时准备扑咬。

天葬师拿了很多肢解尸体的工具下来,陈一风小声地给我说他了解到的砍尸体的流程,我根本没有在听,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权当安慰。

凉席裹着的尸体被抬进布帘子后面,风很大很冷,把那不结实的布吹鼓起来又瘪下去,能让我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天葬师挥刀的动作。过了一会就有人端着一盆东西出来泼洒,后来才知道那是宰下来的肉。台子周围围着的秃鹫蠢蠢欲动,但是他们还是紧挨着站好,翘着屁股等待。

尸体被宰开之后的气味更大,血腥味混着尸腐臭一拥而上,我有点反胃就背过身去了,但是陈一风一直贴着铁栏,目不转睛地看。

等我们回到车上的时候我都还觉得鼻子里不舒服,陈一风从山上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司机大哥问我们感受,我支支吾吾说了一些就被陈一风抢过话头。

“其实去看之前我以为我会很害怕,但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气势和我们的土葬、火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人死了原来就是一块肉,生前的富贵荣华全部化为乌有,也许看完这些东西就不这么怕死了吧。”他说完还笑了笑,司机夸奖他有思想。

随后他递给我一只耳机让我带上,但是我等了好半天都没能听见声音 “你这只耳机坏了吗?怎么没声音了。“

他摇摇头 ”不是,这是凯奇的四分三十三秒,就是沉默的四分三十三秒,我老师给我讲解的是为了让人去感受他们平时忽略的声音。“

我没有他这样高的艺术赏析能力,但不由得会联想到早上看的天葬 “那你早上看天葬的时候听的也是这首曲子吗?” 他点头 “对啊,我觉得我听见了剁骨的声音,还有太阳对灵魂的召唤。”

我没再接嘴,只是看着窗外没什么变化的景色又犯困了,但脑子里还在回想:为什么是太阳?

4‘33’‘

3.

我睡得很浅,所以陈一风在旁边说的话我其实都能听见,他在给自己的vlog配音。虽然我们观看天葬的时候没有拍任何照片,但是下山的时候我有看见他在录视频,还让我出了一下镜。早上的风太大了,原视频讲话的声音并不清楚,现在我就听他一遍一遍地口糊,终于把我吵醒了。

他看见我突然坐起来还吓了一跳,好了,这段音频又作废了。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小崩溃,于是我侧过身去看他的稿子。

“你录个vlog还要写稿子?直接按照感觉来不就好了,你看啊...这会儿我们刚刚看完天葬正在下山,其实还是蛮震撼的......我并没有觉得看完这些东西可以洗涤我的灵魂,升华我的观念...只是让我能明白一点...嗯...人死了其实就是一块肉,和自然界里的物质没有区别...诸如此类啊,就像你刚刚下山说的那一段不就挺好的吗?” 我照着他的视频随便说了几句,对于他给几分钟的视频还要写稿子这种行为表示嗤之以鼻,毕竟vlog就是要越自然越好啊。

陈一风似懂非懂地点头,也许是他还没有即兴发挥的灵感,就把电脑和耳机收起来了。我们的终点是拉萨,因为先到了色达,所以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冤枉路,在248国道跑一个来回。我醒过来的这会儿正好离开我已经看了两遍风景的高速路,还过了一座桥,听司机说这是黑江。

坐在我身边的大学生这会儿犯困了,我问司机老吴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一会儿,他粗着嗓子 “哪和哪啊,这又不是开通宵,小伙子你太小瞧我啦!” 我把陈一风歪歪倒倒的脑袋扶到我肩膀上靠着,他还嫌弃我肩膀不软不舒服,拿了个U型枕套上了之后再倒下来睡觉。

我们过桥没出半个小时路过了一个牧场,还挺多人去玩的,我远远看了一眼啥也没看见,还有点失望。

然后就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沉默,没人在我耳边打岔,思绪就容易飘起来乱晃,于是我又想到了当时下山陈一风说的:太阳的呼唤。

陈一风家里条件很好,但是父母常年跑生意,偌大的房子里就住了他和保姆付娘。这些都是他给我说的,他还说家里人一直希望他有很高的成就,因为老一辈文化水平并不算高,只是勇敢加上一定的运气让他们发了大财。

走艺术这条路是陈一风自己选的,一开始他以为会更轻松,实则走艺术比传统方向更难出头。还好他是喜欢音乐的,怀抱着热爱去追逐目标就会轻松不少。他妈给他买了三台琴,分别放在别墅的三层楼供他使用。陈一风不说,但是对这样暴发户的行为并不看好,虽然出发点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更舒心,从物质方面最大满足他的需求。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脆弱的人,从平时他和我说话也能看出来,昨天在色达还没到酒店的时候我们去逛了逛街。老旧的门槛前就坐了几个形象有点不太好的藏族同胞,陈一风当即就往我身后面躲,还攥紧了我的手腕不放。其实哪有这么危险啊,这又不是法外之地,更别说很多人还来这里洗涤心灵,犯不着这么防备着。

4.

晚上八点钟,车抛锚了。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司机联系的支援至少都是要在明天才能抵达,夜路危险更是拉长了战线。

气温下降得很快,陈一风就穿着一件外套坐在车前盖上,蹭了一屁股的灰还毫无自觉地看下载好的电影。司机在驾驶座睡得很香,陈一风怕打扰到他就死活不愿意进去,我打开后备箱把塞在角落的睡袋拆开套在他身上,我身上穿了很厚的羽绒服,我躺在挡风玻璃上,他躺在我身上。

他正在看的是《七号房的礼物》,这部电影我已经看了两三遍了,但是每一次还是会被其中的情节所触动,但是陈一风好像并不受影响,他不仅毫无触动还显得有些无聊。我其实挺好奇的,也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被感动得要流眼泪有点丢人。

看完电影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陈一风把身上的睡袋裹紧了些,打着哈欠把电脑收起来了,这时候我才把含在嘴里好久的问题拿出来 “你不觉得很感动吗。“ 他斜斜地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小声地说 ”进车里吧,我好冷好困了。“

我们两挤在后座,我坐直身子靠着窗户睡,陈一风枕在我的大腿上。后备箱里司机另外准备的另一条大毛毯也被我翻出来搭在我们两身上,渐渐也暖和起来没有这么冷了。

他毛绒绒的脑袋蹭在我的大腿上,暖意从腿根窜上来把我的睡意全全打散。西藏郊外的天空可以看见星星,已经入梦的两个人只有呼吸声,陈一风窝在毯子里把脸睡得红扑扑的。车里并不透风,我不方便点烟就只能拿电子烟出来解瘾,电子烟是陈一风送给我的,这下一大口吸进嘴里才发现是蓝莓味的。更准确地说是蓝莓味的口嚼糖。

我看着窗外罩在黑夜布匹里的天地无端生出一种悲凉感,静得我浑身发痒的环境我好像还听见了狼嚎、风呼、草芽破土而出的声音。我坐到了天亮。

陈一风醒来的时候不过七点,司机早就起床了,现在正在车前盖上用电磁炉煮早餐。他不愿意从被窝里钻出来受凉,整个人往我身上蹭,我一边躲他一边说 “行了行了,你枕我一晚上我腿都麻了,饶了我吧,乖乖起床了。”

我把他一个人留在车里,站在草地上用矿泉水洗漱,没过多久他也出来了,脸上还带着睡出来的红印子。司机吴哥给我们煮了面,陈一风没什么胃口,于是他的那碗有大半下了我的肚子。

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救援的车终于到了,用挂钩拉着我们的破吉普往昌都去。

4‘33’‘

5.

来接我们的车质量比之前的好,还有天窗,驾车的是个藏族人,和吴叔坐在前排叽里呱啦讲藏语。过了会儿他把天窗打开转过身给我们说了句话,吴叔解释 “他说今天天气特别好,早上开窗透透气,你们会不会冷?“ 我和陈一风双双摇头。

今天的太阳算得上柔和,温度也凉爽,空气清新。我就算一宿没睡,现在开着窗闻着飘过来的草汁味也清醒得很,陈一风站起来把头伸出天窗大叫,藏族大叔也心情颇好地唱了句歌,吴叔转过头来 ”你们年轻就是好啊,看着年轻人活力得很,我心里也舒服。“

保温瓶里泡着热茶,我怕陈一风早上没吃东西身子凉,把他拽下来不许这傻蛋继续喝风。他脸颊泛红,被风刀喇得快要起皮,我又摸出来润肤露递给他。看得出来今天他心情很不错,应该是昨晚睡了个好觉的原因。

我们到昌都需要九个多小时,还不算中途零零碎碎将近拍了一个小时的照片,年长的两人都不建议我们现在就开始拍照,因为相同的风景在往返的路上都可以把人看吐,但是陈一风抱着相机说什么都不听。

现在我们刚刚坐回车里,我侧过头去看他都拍了些什么,他一张张地往后翻,我还看见了好几张我入镜的照片。依我说这一路上拍的风景照真的都差不多,但是陈一风翻了我好大一个白眼

“你懂什么,都没有机会了...”

“哪能啊,下次闲着我也可以和你再从青藏线玩一次,或者你更喜欢走滇藏线?去体会一下大名鼎鼎的丙察察?”

陈一风没接我的嘴,吴叔偷过后视镜望过来的眼神分明是在取笑我。

我觉得我已经习惯终日待在车上的感觉了。来之前就有人告诉我 “眼睛上天堂,身体下地狱,灵魂归故乡” 是进藏最简略也是最贴切的感受,人仿佛长在车座上,躺也不能站也不得,坐到屁股发疼。

但是当目光放到窗外去的时候,好像这一切不满都是可以原谅的,我们常年生活在都市,很少有机会放下手头的事情真正放空,半年前我也想不到我居然会腾出大半个月的时间去自驾游,还是去西藏。

到昌都的时候我的半边魂都像被抖散在路上了,陈一风完全属于昏睡的状态,中途换了吴叔开车但我是完全不知道的。清醒的三个人来来回回把旧车上的东西搬到新车上,期间动静可不小,但是陈一风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结果当我把两个小的随身行李拿下来准备去叫他的时候,抬手一摸,他发烧了。

在海拔3500米左右的地区发烧绝对不是什么小事情,今天白天的时候陈一风就有一些高反, 但是并不严重,只是呼吸困难。吴叔拿了车上的氧气给他,吸了几次之后症状貌似就消下去了,这分钟又无故起热让我完全找不到对策。我和旁人搭手把陈一风架下汽车,他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说什么都只愿意搂着我的脖子,我只能拜托旅馆的服务生先行将两件行李帮忙送上房间。

回房之后我忙里忙外地收拾,还帮他用热毛巾擦了擦身上,临睡前吴叔又拿来两盒红景天和退烧药。我喂陈一风吃下了,药物让他很快再次进入睡眠。

6.

我们在昌都待了三天,等陈一风的发热现象收敛之后才又上路。这一路上开过去就打算直接到达拉萨,若是再将路程分成两天,那时间就太紧了,毕竟因为陈一风的情况我们已经耽误了好几天。

我和吴叔其实都想把节奏放慢下来,产生的多余费用可以之后再商议,但是陈一风比所有人都要更急切,吴叔在反复和他确认身体没有不适之后才带着我们继续启程。

车里的人数又回到了三个人,陈一风虽然没有身理上的不适但是能看出他精神状态并不好。昌都到拉萨的高速已经渐渐脱离山地,比起前两天在高山间穿梭的日子,现在的视野已经开阔了很多。但是陈一风并没有什么好好拍摄的兴致,只是端着相机从车窗透出去拍一些模糊的图像:山、天、云、草。

海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上升,等我们到达拉萨的时候已经是夜间十二点。不得不说这样超长时间的车程论谁都接受不了,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我甚至都在途中帮着吴叔开了几个小时的车。

吴叔将我们送到预约的酒店之后就立马走了,陈一风看起来反而是我们中最有精神的一个人,起码他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出现高反,面上也没有泛红发热的迹象。

等把整个人收拾完了躺在酒店干净柔软的床塌上的时候,我才觉得活过来了。陈一风披着睡袍,小声给我报告明天的计划,原本是要去布达拉宫参观的,但是一路折腾下来我已经完全失去兴致。

他打着哈欠钻进我的被窝,我本来以为他是真的打算睡觉了,直到我感觉有一双手顺着衣服下摆摸进来。

我可能是困劲儿过了,也有陪他玩闹的心思,手肘一撑将他笼罩在身下。他伸手够我的脖子,笑得像被魅狐子上了身,我们接吻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舌头好软。对方高热的口腔被自己侵占,从牙关一直舔舐到舌根,还把他迎过来的舌肉裹着吮吸。

结束的时候陈一风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但他还是撑着脑袋等我上床来。

”怎么了?你可以先睡的啊。“

”在等你,哥,你说灵魂会有重量吗?“

”......灵魂的份量也许是生前它在别人心中份量的总和吧。“

4‘33’‘

7.

结果第二天我们还是去了布达拉宫,现在不是旺季,人不是很多,我们并没有排很久的队就拿到票了。由于不能拍照,所以陈一风干脆把相机留在酒店里没有带来。

九百级台阶不算太多,但陈一风走得很慢,我也怕他高反复发,并没有催促他加快脚步。白宫的东大门并不华丽,走进之后更是能感受内部壁画和宫殿外部素净形象的反差,穿过长廊之后就是一片广场,稀稀拉拉站着几位游客。

我们运气没有很好,听别人说这片广场上有时候会有藏族表演,虽然不是很精彩也值得一看,但很明显今天并没有人要演出。

白宫内部完全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所见之处皆是金灿灿的一片,我和陈一风并没有在此过多停留,直接从白宫顶部的走廊去了红宫。

红宫供奉了上千尊佛像,一路走来我只来得及在心中祈祷福报,阳光就从一格格的小窗跑进来,陈一风走在我前面,我一抬头就能见到他站在一束光中对我笑。

布达拉宫里面好安静,我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陈一风小声地冲我说 ”你快过来,这里好暖和。“

我无端想起来之前陈一风和我对太阳的讨论。

“太阳会很远吗?我是说灵魂去的那颗。“
”如果要这么区分,那你说的那颗我们举手就能摸到不是吗?我觉得落上去肯定也会很疼,毕竟把在世的记忆全都烧掉了。“

”那就不会想起人间的事物了吧,包括曾经遇见的人...“
”不知道,我的灵魂还被囚禁在肉体里体验世俗。“

我们只参观了布达拉宫,将近中午,在街边小馆用过餐就回酒店收拾行李了。返程的司机不再是吴叔,是个年轻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说是小赵,小赵看起来和陈一风年纪相仿,甚至更年轻。

小赵有点腼腆,话不太多,只顾着闷头开车。我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就把头靠在陈一风的肩膀上看他写论文,陈一风的高原反应完全退下去了,但我还是担心稻城那样高的海拔他能不能受得住。

我们回去就没有走川藏线了,因为想去稻城再玩一趟,陈一风为此感到很兴奋,因为他来这一趟就像是为了拍照而来的。

从拉萨到稻城有足足24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不可能一天就到达目的地,所以一路上消耗的时间预估在两到三天。

我对于车程生活已经麻木了,甚至有了上车就能快速睡觉的技能。陈一风的肩膀很瘦,靠着并不舒服,同时他还一直锡锡索索地吃小零嘴,整的我睡意全无。我起身瞪他,他还得意地笑得像只小老鼠,我一时气结,拿外套把我们两个一盖将他亲了个老实。小赵看起来比他还要害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开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突然右侧就看见一片盆地似的草原,上面缀了三两蒙古包,旁边还养了一群白乎乎的羊。陈一风眼睛尖,看见前面有个凹进去的紧急停车位,连忙指挥着小赵靠边停车。停车的不远处站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小姑娘,她手里抱了一只嫩生生的羊羔,陈一风看起来心都要化了,上前去和她交谈。

小姑娘说小羊是抱过来给过路的旅客拍照用的,二十块钱一次,他们还有羊奶卖。陈一风接过羊羔,兴奋得脸色都比前两天好多了,我举着相机给他拍照。

第一张,镜头里的陈一风并没有看向我,只顾着盯着怀里的羊羔,那小家伙一脸幸福地窝在他怀里,仿佛还在笑。背后是几座矮山,憨厚地蹲在油绿茂盛的草原上,再远一点能看见一些无名山峰,山尖尖上好像还有雪。

第二张,陈一风终于想起来看镜头,他还把小姑娘拉过来一块拍,那藏族女孩的双颊带着高原红,一双机灵的单凤眼笑眯了,被陈一风同小羊一块搂在怀里。太阳挂在空中,毫不吝啬地泼洒带着温度的阳光,陈一风和女孩沐浴在暖阳里,朝着镜头笑得灿烂又漂亮。

第三张,是小赵帮我和陈一风拍的,我从背后把陈一风和羊羔都抱着,下巴搭在他的颈窝。我本来以为小赵都拍完了,目光就从黑洞洞的镜头转到陈一风的侧脸上,越看越喜欢,当即就是一亲。谁能想到小赵不是很会用相机,当我前去查收成果的时候,发现被留在相册里的是我亲吻陈一风的画面,我很喜欢,但陈一风害羞得不行。

结账的时候陈一风还卖了一袋羊乳酪,新鲜的羊奶不方便携带,他有点晕车喝了怕吐。小女孩把羊羔托付给我们,自己撒欢儿了似地往蒙古包跑。等她拿了找零和干酪回来的时候,陈一风看着她拿着一把几乎都是一块五块的零钱,摸了摸她汗渍渍的头并没有收,小姑娘又高兴又着急。陈一风把羊羔放在地上,接过她的干酪一再表示不用找零,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们就上车离开了。

直到拐弯前,我都能透过后窗看见那个藏族姑娘还在招手。

8.

落脚点定在中途的一间民宿,计划明天一早就出发。

到住处的时候是下午六七点,我们向主人家预约了晚餐,还叫上了小赵一起。

吃饭的时候上桌的有七八个人,其中一对藏族夫妻,也就是民宿老板。桌上摆着一大堆手抓羊肉,旁边放了几盘子膜,还有一些煎饼。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酥油茶,里面还参杂着芝麻之类的谷物。

陈一风看着那枚碗口黑黑的容器,拿着转了好几圈都没下口,坐他对面的女孩笑着告诉他那是染料,不是陈年污垢。陈一风臊得双颊都红了,低着头灌了一大口,结果还把自己呛了。

餐厅旁边的露天井中镶了一丛篝火,他们边唱边把火点起来,还有好几个人围着跳舞。陈一风喝了点小酒,自己也跟着兴奋,用不着我怂恿他就冲上去一块唱歌了。我之前听他们说弹钢琴的唱歌都跑调,但是陈一风一开口我就知道那是谣言了,其他人也不唱了,就坐在圆木墩子上听他唱。

篝火是暖洋洋的,橙光贴在他脸上,给他醉得红丹丹的脸蛋儿上又添了一笔艳色。坐在我身边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哥,他拿着一只老酒壶和我搭话。

“你们这次来,多久回去?”

“我们已经在回程了,这边跟着走,绕一波稻城亚丁,然后就回去成都了。”

“啊,那边可漂亮了,说起来我上次去稻城还见到有人轻生了。”

“稻城景区?”
“对啊,尸体就骨碌碌滚到山谷低下的雪里去,但是看到的人很少,只有几个。”
“那你算一个了。”
“哎,少说这个了,逝者安息。”

后来大哥又提点了我一些登山的注意事项,篝火边疯玩的那一群人也差不多散了,陈一风吊着我的脖子,稀里糊涂地讲醉话。

这一晚做爱的时候他缠得好紧,眼泪口水糊了自己一脸,哭喘着诉说心意,颇有一副抵死缠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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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太阳最早照耀的地方,是东方的建塘,人间最殊胜的地方,是奶子河畔的香格里拉。”

出发之后我们行进了两天,中间还又留宿小馆一日,最终抵达稻城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疲惫。

在稻城的酒店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种感慨的心情,毕竟今天之后我们就要回到成都,恢复之前都市人的身份了。我是很怕热的,向来耐冷,但稻城的气温依然让我有点畏惧,我压箱底的羽绒夹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亚丁在藏语中意为“向阳之地,我们一路往上攀爬会看见保护区内的三座雪山,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呈品字排开。听小赵说这三座山统称“念青贡嘎日松贡布”,意为终年积雪不化的三座护法神山圣地。

因为景区很大,还分为了长短两线的路程,我们还是选择了长线,为了把风景都看完整。长线的行程比较辛苦,需要搭乘早一点的班车,始发6点,我们7点前就要坐上大巴。

亚丁村被誉为最后的香格里拉,意为心中的日月。亚丁村很小,来回也就十多间小屋,远处用草坪剃了亚丁两个字。陈一风很喜欢村子的建筑风格,坐在车里举着相机拍了好多照片,我的背包里放了两罐氧气,随时为他准备着。

天气算得上很好,至少阳光是暖和的,只要不一直站在阴凉处就不会太冷。听说亚丁村有住宿的地方,但是陈一风对此没有太大兴趣,嫌弃环境有点太差了,光是观赏一下风景是可以的。

亚丁村再往前走就是龙同坝,我看着手上拿的简易地图有点心慌。我们乘车一个小时后抵达扎灌崩,再从冲古寺乘坐电瓶车前往洛绒牛场。我看了攻略,如果是要登顶牛奶海,那就最好能坐车的时候都坐车,因为从洛绒牛场开始才算真正的挑战。

陈一风在洛绒牛场的商店里买了一些巧克力和能量棒,因为之后不会再有地方购买食品,虽然会有一些藏族当地人在沿途兜售氧气,但价格肯定会贵很多。其实洛绒牛场还可以租马前行,我很喜欢骑马,但考虑到陈一风不仅不喜欢还很惧怕那些温顺的马匹,我们并没有实施这个计划。

我自觉是没有太大压力,但陈一风在抵达洛绒牛场之后就显得有些呼吸困难,我拿出氧气来给他,被他拒绝了。

“现在就吸我就坚持不到牛奶海了,实在是难受再吸一点吧。”

步行的路上只有很少的旅客,因为不是旺季,而且我们来的时候也不是节假日。地图上说我们要缓行至少3.5公里,抵达舍身崖之后就是最后阶段的困难路程。

在高原地区爬山不是走平地,陈一风本来就没有很强的承受能力,我都害怕在抵达舍身崖之后他会没办法坚持。我带了一个登山棒,但还没派上用场,由于我们没有去珍珠海,就只能在攀爬的途中远眺仙乃日神山的风貌。相机挂在我的脖子上,陈一风身上只背了一只装着氧气的小包,我帮他拍了不少照片,虽然能看的不多。

我们持续行进了一个小时之后就找地方坐下歇息了,陈一风看起来状态并没有很差,只是脸上带着当初在昌都首次高反的潮红,但是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他感觉很好。我们分食了一根能量棒,陈一风仗着私下无人还想搂着我亲吻,但我开玩笑说怕他耗氧太多,只是在他的嘴唇上嘬了好几下。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看见夏诺多吉,我让陈一风就坐在原地,自己蹲下来给他留影。结果他看了之后很不满意。

“你给我拍的这是什么啊!我就只能看见我的头,其他全都是景啊。”
“你要求还很多啊,来这里玩本来就应该专注风景吧。”我对于这样弯酸的要求完全不能理解,但还是接过相机给他重新拍照。

镜头里的陈一风侧着脸,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林,背景的雪山云雾缭绕,虽然掩去了小半山体,但并不影响观赏。

在出发之前我查了不少攻略,从那些文字中了解到这段路是多么痛苦,多么艰难,但直至自己踏上这条路后,才明白高原登山到底是有多辛苦。

我们之后又断断续续休息了几次,才在四个小时之后抵达舍身崖。前方的路段肉眼可见的陡峭,虽然下山的人告诉我们并没有太长,但对于已经开始吸氧的陈一风来说肯定不会轻松。

陈一风在山脚坐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就拉着我上路了,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太阳比早上出发的时候更艳,缓和了大喘气时候冷空气的刺痛。陈一风吸氧吸得很秀气,只是轻轻吸一小口之后就放下了,他杵着登山棒一步一个脚印,稍微难上一点的小坡就全靠我拉着上去。

我们在这段路上耗费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之前被告知的平路。一路上往右侧看还有不少积雪,山壁陡峭,我甚至还用相机捕捉了一群野猴的身姿。当大家都爬得都快神智不清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乳蓝色的湖泊,终于到牛奶海了。

牛奶海是雪山融雪汇集而成,与我曾经去过的玉龙雪山中镶嵌的蓝月谷相似,但明显更清澈、纯粹。眼前的风光是真的让人卸下了一身疲惫,之前再累也都是值得的。

我和陈一风坐在湖边,他眼角红红润润的,像是在哭。我们并没有停留太久,从牛奶湖的右侧出发,再翻过一个陡坡攀登一百米左右,我们才终于到了这趟征途的终点。

陈一风看见五彩海的时候激动得跳起来,他撒腿就往前跑,我还得在后面劝他别跑太快。山上的风特别大,也很冷,还忽然间飘起了雨,陈一风白色的棉服让他几乎要和景色融为一体,然后他望向我,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觉得他不该属于凡间。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更困难,刚刚飘起了雨,道路泥泞,我望向前后五十米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路折腾到来时停留的舍身崖,氧气的存量也正式告终。

我们坐在舍身崖休息,来往零零散散也就十来个人,对山的缝隙间还有些小瀑布,我根本分不清那是山泉还是云雾。

这时候陈一风拍拍裤子站起来,让我给他在舍身崖最后录一段视频,他脸上未褪去的潮红在山云间衬出几分醉态。

他眼睛看向我,双手紧紧的攥着身后铁锈的金属栏杆,顿了一下,突然对我展开了这段路程以来最灿烂的笑颜。我看着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随后慢慢的抬头,我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抬头看,天空上只有一轮金色灿烂的太阳。当我再看向陈一风时,他已不在了。

10.

双腿发软,我眼不能视,嘴不能言,耳不能听。

但冥冥之中我又好似对他跳崖已经有了预感,我像是早已知道他的结局,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

周围都好安静,只能感受到心脏像是要蹦出身体。

我知道了。

去追太阳,他说,要去追太阳。

上一章 Iknow 女配逆袭之桃花劫最新章节 下一章 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