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316号房内,一角绣着小小月轮的雪白床单此刻沾染了酒渍、烟灰和其他污物,正和枕被一同躺在地上,皱缩成狼狈的一团。其间还散落着一些可疑的注射器和粉末。
女人的浪叫一阵高过一阵。好在贴着红色藤蔓墙纸的四壁隔音尚好,不至于打扰其他客人的休息。夹杂着男人粗哑的咒骂和喘息。肉体彼此包容磨蹭,纠缠不清。欢愉热烈的气息充盈着整个套房。
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一只渡鸦一一拉斯维加斯并没有很多渡鸦一一不知何时停驻在了窗外,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停止了享乐,女人发出一声惊叫,神情厌恶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赤身露体地被那阴郁的生物盯着让两人感到不快一一以及莫名的不安。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抽身起来,想要赶走那野禽。
可就当男人走近窗边时,他无比清晰地看到
一一在半掩的帘布后,洁净透亮玻璃外面,攀上了一只黑色的手。窗户被推开,窗外浓稠黑夜似乎即将渗入客房。这一幕足矣将男人的恐惧化作海绵 ,吸干水分,哽在喉头。
一个全身都隐藏在黑色中的物体轻巧地翻越窗栏,安稳地落身在男人面前。如果他能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立即发现那是个人类的外形。黑衣黑裤黑发黑瞳,戴着黑风帽和面罩,连双手和脖颈也包裹在黑色的织物中。再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男性罢了。
可这是酒店的第17层。
那人就立在他面前,黑色的风衣下摆在吹进来的乌黑晚风中,如死亡的旌旗般猎猎作响。
随即,尖叫响彻整个长廊。
''操...... ''艾什看着地上的那个家伙已然残缺的两腿之间,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烟头上的烟灰积了足足一寸,艾什却没有弹掉的意思。
生殖器不是缺失的唯一部件,他的舌头,耳朵,同那根东西,都被钉在了墙上,排列有序。干涸却淋漓的血液为墙纸增加了更多红褐色''藤蔓''。只有他的眼球不翼而飞,只剩下眼窝里翻出的嫩肉。
''什么都问不出来。''一个同样咬着烟的亚裔男子 走进充满血腥味儿和烟气的套房,双手抱肩,倚在门边。''那女的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一直在在哭,还夹杂着些胡言乱语。''对于一个受教育程度普通的日本人来说,他的英语好得离谱。
''没关系,我知道是谁做的。''艾什直接把烟在墙上摁灭,墙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焦印。''至于那女人一一就交给你了。如果她能卖得上价的话。''
''我会给她一个靠谱的'看护' 和一张去东京的机票。''日本人笑了笑。''在'passion',她不光很安全,连本职工作都不会改变....当然,前提是她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对吧?''
''我相信你,伙计。无论是美国还是日本的条子,都嗅不到任何信息。''
''倒是他的党羽更有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啊。''日本人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扫了一眼地上那堆冰冷的肉。
艾什蹲下身,捏起注射器针头查看其中残余的液体,又用指尖沾了血泊里的结块白粉送进嘴里。''掺了苏打粉。''他撇撇嘴。 ''不会做生意的小毒贩,本就是靠赌命赚钱。''他轻飘飘道。''谁会在乎呢?''
日本人笑了。''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布瑞尔。''
'' '有意思的家伙'又一次对你的帮助感激不尽了,山村。最近的烂事已经够多了。''艾什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作为报答,让我冒昧地推测一下。''
山村颇为自满地做出思索的模样。''凶手在酒店最高层,也就是第十七层'潜'入,巧合的是,算上地下室就是十八.....至于这些古早又残酷的小刑法 一一就差把他削成章鱼肠花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十字。''结伴离家出走的眼睛 ,还有,那由于凶手的慈悲逃过一劫的女人,她所提及的,某种不祥的食腐动物一一''
艾什无奈地看着他。
''一一所以就是那个你醉后常常念叨的家伙吧,看来人家也挂念着你啊。''山村打趣道。''他打算用什么做掉你?鸟喙、银子弹还是十字架?''
''是啊,是他,老熟人了。''艾什看起来竟然在发愁。他假装没有嗅到难闻空气混杂着的、浅淡的乳香和苹果的气息一一那是教堂熏香的熟悉味道。
看来''乌鸦''就在这里筑了巢。
''走吧,我们去找东西来收拾一下。''山村转身正要离开,却感觉后颈溅上了什么冰冷的液体。接着,是一声闷响。
他回头时艾什已经躺在了地上。那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身黑衣的男人半跪在他胸口,用一把纤细的刺剑贯穿了艾什的脖颈。伤口周围冒出灼烧般的黑烟。
''这个陷阱不怎么样。''艾什的声带显然受伤,他的话听起来嘶哑又支离破碎。''好久不见,劳伦斯。''
''别这样叫我。''黑衣黑发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声音中满是恼怒和憎恨。
山村下意识拔出枪,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建议你离他远一点。''他想了想,补了一句。''别在这家伙身上白费功夫了。''
劳伦斯很识趣地结束了僵持,他纵身撤到了床头的角落一一尽可能地远离艾什和山村。动作快的惊人。艾什摇摇晃晃地捂着喉咙站了起来,干咳了几声。
''你的项链。''艾什再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如初,他呲牙咧嘴地把一个小小的银十字架抛给劳伦斯,那是刚刚短暂纠缠时刮断的。劳伦斯哼了一声,伸手接住。
山村斜眼打量着他,那小子的头发留得真长,乍一看像个姑娘。而且,他现在似乎....是在微微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