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满是欢颜,司仪进行下一个环节播放那些没能参加婚宴的宾客们发来的VCR。
宋风眠按分量、交情情分当属首位。
“砚书是我第一个学生,但其实我教他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我们相互学习。转眼间,那个追着风筝问我什么是责任的孩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老师祝你琴瑟和鸣,幸福安康。”宋风眠坐在书案前,手边的摆着一盘未完的木制拼图,还有翻了一半的手稿。
双直簪发,素袍长衫,只是录像的人可能有点高,镜头里露出半个凸起的小腹,又因为衣服太宽松,所以也没人往肚子上细看。
林砚书却是敛了眉,莫名的朝江遇安深深看了一眼。
江遇安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江遇安从姑苏离开后没几天,宋风眠晨起咳嗽咳出了血丝,身体虚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原想着江遇安走了,她的身体又一日弱过一日,先不说她本就不想生孩子,照如今看来这孩子生下来能怎么办?
父母不在,无所依靠。怎么活下去?
简单收拾好东西,已经到了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医生给做B超,说胎儿很健康,面部特征明显,是个很可爱的小宝宝,就是个头有点小,嘱咐她要多运动运动,补充营养。
四个月,胎儿已经完全形成了,像一条小金鱼一样。
宋风眠最终还是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想想可爱的十方,谁能拒绝呢?
江遇安在家里苦思,握着电话不敢拨出去问个究竟。
他怕那个孩子是七月来的,宋风眠会不喜欢那个孩子。他还怕,万一问多了宋风眠不喜欢,一气之下把这个孩子拿掉。他更怕,就算有了这个孩子,他们之间,依旧像这般毫无牵连。
可是他仍旧期待孩子的到来。
这是他们的孩子,出自于他挚爱的肚子,带着两个人的血液和基因。
这一犹豫,就犹豫到了赌约的结束。宋风眠的十二本书同时完结,一战封神。
可也就是在那天,她出现在网站年末的总结大会上,宣布封笔。
“十三岁写文至今,二十年。我走了二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很难,真的。”宋风眠站在台上,眼尾微红,仔细看看,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七年瓶颈期,三年迷茫期,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封笔有人觉得可惜。请不要为我可惜,因为有人要退出去,就意味新一代更优秀更鲜活的血液注入进来。”
“希望以后加入到这个大家庭的后继者们,一浪高过一浪,步步高升,前程似锦。写作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在我的社交账号中私信,音乐APP和微博名字都是我的笔名,我都会看的。”
“最后很抱歉,我的读者们,不能继续献给你们新的作品。同行多年,我很感激你们的陪伴。白粥在此谢谢你们的厚爱,也感谢每一任编辑地垂青,谢谢。”
宋风眠放下话筒,朝观众席深深鞠躬,台下的同行们也起身朝她回礼。
主持人缓缓上台,拿起话筒,送这位副会长离席:“作者白粥,退场~”
宋风眠抿了抿唇,努力憋住眼眸中的泪光,回头深深看着那片见证过她最盛时期的台子,转身离场。
十三岁到三十三岁,二十年。
从少年,到青年,然后中年。
那是宋风眠此生坚持过最久的一件事。
下了台回家,姜女士发来贺电:“恭喜,一战封神。我大概很难盖过你的风采了,白粥,恭喜你,永远留在神坛上。”
最盛之时封笔,大概能让人记住很多年。就像少年人感情最深厚时生离死别,那将会是他们用一生来记住的存在。
宋风眠此时不愿跟人说话,偏偏这人在这时打了电话:“以后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我们契约达成,以后还是别联系为好。被他俩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闹。”
“这是自然,对了,恭喜这位准妈妈。孩子落地,我会去看望的。”
看不看的,不过是句客套话,宋风眠听了就挂了。
人至高处不胜寒,宋风眠不到高处,摸了摸山巅就转身下山。既不用忍受那孤独,也不用承担那旁人的期盼。
机智的很。
常山区的事情出的措不及防,原先人们只以为是传染病,后来情况愈演愈烈,竟已到了封城的境地。
江遇安当即收拾了行李箱,连夜驾车去临安。
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记得那夜的风很凉,和着冬雨,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前,江遇安拖着行李箱进门时,惊醒了歇在一楼的邢姐。
江遇安问她:“眠眠呢?”
邢姐指了指楼上,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见他立马要上楼,连忙拦住,指指门口的消毒液和体温计,顺便让他去一楼公卫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杀菌的柜子中,才放他上楼。
也对,孕妇要多注意一点。
孕妇自己好像没意识到这些,缩在柔软的被窝里,阖着眸子,眼尾微红,鼻翼上闪亮亮的水渍。
目光向下,落在那个无比清晰的孕肚上。
宋风眠睡得不踏实,腰后靠着软枕,腿间夹着被子,整个人还是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一处。
可她感官很灵敏,江遇安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等了许久那人也没开口,她只好开口:“看够了吗?”
江遇安面色复杂,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摸那个圆鼓鼓的肚子。
宋风眠被那凉意激了一下,红着眼睛往后退了退,觉得不太好,又往前靠了靠,把他的手拉进被子中暖着。
小孕妇温柔软糯又敏感,躺在被窝里也是懒懒的,眼尾一挑,不似往常的孤傲倒是显得妩媚:“怎么还没走?”
江遇安屈指在她掌心挠了挠,换来一记痒酥酥的娇嗔,不由得笑了笑:“被这小东西勾住脚了,走不了了。”
宋风眠面色一变,当即冷了脸,把他的手扔出来,气呼呼的翻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江遇安意识到了不妥,赶紧上前去哄她:“刚才是我表达有问题,不是走不了,是我根本就没想走。”
宋风眠胳膊往后一倒,捅他一下,眼泪流了满脸,她不想哭,可是泪腺不听指挥。
“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你打我吧,我绝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