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三月十一日亥时,皇后富察琅嬅薨于德州,年三十七。
皇后薨逝那夜,皇帝一直静静坐在自己的龙舟之内,深深的沉默仿佛巨大的山脊将皇帝压得沉重而无声。皇帝俊朗的面容在昏黄烛火的映照下,有着虚弱的苍白。想是许久未眠,他的眼微微地肿着,暗红的血丝布满青白色的眼底,如交错的血网。
明婠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娴贵妃与皇帝相依偎的身影,皇帝不知低头说了些什么,娴贵妃拍了拍皇帝的双手以示安慰。
听说,皇后临终前皇帝去了一趟,也不知说了什么。
闻得素练殉主,也算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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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打了雷,下了雨
慈宁宫
太后看着活蹦乱跳的永宸,心情也好了许多。
太后微叹一口,嘱咐道:“孝贤皇后的丧仪,虽然有旧例可以比照,但皇帝隆重操办,你们也要当心。”
明婠垂眸:“宫里嘉妃有孕还有宫外府里有孕的福晋太太们年老的夫人们,臣妾也下吩咐了,让宫人们当心伺候着。另外,这宫里的奴才们以前是归各宫管教,如今事情多,臣妾也会多加严谨,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明婠笑意盈盈地补充一句道:“不过,纯娴二位姐姐年长,比臣妾经验丰富,所以臣妾也就管管这些小事,算不得劳累。”
太后冷哼一声,端起茶盏:“平日里不见她们殷勤,这个时候倒上赶子去了,看来是巴不得成为继后呢。哀家听说永璜也在帮你们打理?”
明婠眼波流转:“是了,宫中年长的两位阿哥都有帮忙呢。”
太后放下茶盏惊讶道:“怎么?永璋如今这么进益了?”
明婠道:“宫中久不逢这样的大事,这次恰巧赶上,又是纯妃当权……不过依臣妾看,纯妃这次是心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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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殿中安静得如一潭碧波沉水,连光影也晃晃悠悠,成了水波涟漪半透明的影子。福珈放下暗银色乌金团寿软帘,悄然躬身走到太后身边。太后闭目静坐:“送走了?”
太后轻轻笑叹了一声:“我这个外甥女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软弱了,半分哀家的狠辣也没学到。”
福珈点上一支翡翠镶金嘴水烟袋送到太后手里,笑道:“宫里的人大多见利忘义,瑾贵妃这样淡泊名利的人,奴婢觉得倒更能守住初心呢。”
太后噗嗤一笑,瞥着眼问道:“你也觉得这样不错?”
福珈道:“太后以身入局,这瑾贵妃娘娘既然能成为您最得力的助手,那么一切自然尽如太后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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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婠到了长春宫中,绿筠已经领着命妇们按着班序站好,一切井井有条。一众嫔妃命妇围着绿筠众星捧月似的,绿筠也格外地仪态万方,恰如副后一般。彼时玉妍正怀着她的第三个孩子。自在乾隆十一年七月生下永璇后,如今不过一年多,她又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可见圣眷正隆。
只见,嘉妃陪在纯贵妃身边,姿态谦卑,脸上挂着恭维的笑意:“幸好一切有纯贵妃打点,才如此妥当,若是换了旁人,一定会出岔子的。”
其中一个命妇道:“嘉妃娘娘说的极对,就连太后娘娘也对纯贵妃娘娘赞不绝口呢。”那命妇一瞥又看见一个淡紫色裙角,想着瑾贵妃如今位高权重,这面上虽不如纯贵妃如今得势,但到底比纯娴二位贵妃都受宠,以后的事也不好说。那命妇又连忙巴结道:“哎哟,听闻瑾贵妃娘娘生的九阿哥年纪轻轻便聪慧过人,外头的人都说生子当如此,要我看瑾贵妃娘娘也是十足十的好福气呢。”
明婠含笑但眸中并无笑意,吉祥话听多了有时便成了虚伪:“那便承福晋吉言了,只是本宫的永宸年纪尚小,若论出色,哪里比得上他的两位哥哥呢。大阿哥能干,三阿哥体贴,依本宫看,纯贵妃姐姐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呢,两个儿子都是如此出色。”
另一常在道:“大阿哥是皇上长子,自然更要有所承担些。也亏得纯贵妃娘娘多年来悉心照顾呢。”
纯贵妃似笑非笑道:“本宫方才听说永璜去了娴妃处,这是好事。只是本宫呕心沥血地养了永璜这么些年,怕外头的人说本宫不疼养子,那对永璜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好,如今永璜肯与娴贵妃亲近是好,只是……唉看来本宫到底是不如娴贵妃好呀。”
娴贵妃口气极其温婉,含了几分谦逊之色,道:“说到底还是纯贵妃教养的好,本宫只抚养了永璜一段时日,没想到永璜还记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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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