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当上五湖盟主的第三年,由太湖派牵头,组织了一场极为盛大的祭祀祈福活动。
地点定在了昆州城西郊的偿业寺。中原武林但凡数得上名号的门派悉数到了场,把人家庙小佛少的清净地生生挤出了一片混浊喧嚣。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赵敬会把围剿鬼谷的祈福仪式定在这样一个偏僻无名的小寺庙,简直是荒唐又儿戏,与曾经谨慎且步步为营的那个赵敬判若两人。
赵敬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某日机缘巧合路过寺外,见其飞檐翼角,满院香灰缭绕,目光突然就移不开了。
小寺年久,石墙又高又旧,有一阵阵诵经声透过方砖悠悠传出,夹杂着笃笃的敲打木鱼声,和竹枝扫把扫过条石青板,扬起枯叶又打转落地的沙沙脆响。
清净却悲戚。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首词。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宿命总在拉扯,庸人何处解脱?
祈福大典结束的当夜,赵敬又组了一场酒宴。
他酒量平平,当晚却格外贪杯多饮。待到盛宴散场,众人离去,他已在浓醉酒意里浸了个把个时辰。
却还犟着不愿让人伺候,自己提了一坛酒,跌跌撞撞摸到了寺院后山的一座孤院里。
当时节气正值深秋,万木凋敝,群芳枯零,偏远的后山清寂萧瑟,他一路踏着拐曲山路前行,不见任何人烟。
不想最终在推开那扇沟壑纵横的老旧木门时,能看见一个僧袍扫地的单薄背影。
夜色深黑,群山黛色愈浓。月色皎皎,水墨般浓墨重彩的天地间,那人一袭月白泛些淡灰的清雅僧袍,身形清瘦,背对着赵敬,正庄重又细致地扫着庭中落叶。
满庭是树,秋风不止,落了一地的落叶聚了又散,那人却不发一言,不厌其烦地将它们归拢,然后装进竹篓里。
赵敬你这般,如何扫的完?
赵敬头脑混沌,脚步沉重,却还是好奇地凑了上去,对那人指指点点,
赵敬风来便不扫,总有风停时。年轻人,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那僧人闻言,只无声且轻微地摇了摇头,手中动作不停,竹枝扫过石板,发出一阵阵沙拉细响。
赵敬见劝人不动,也不恼,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连带着头脑也一阵阵地发着热,便撩了衣袍随地而坐,斜靠在一处古树根旁,双瞳模糊地看着那个有些倔强的年轻背影。
越看,他越觉得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顺着他的心尖往上一寸一寸地爬。
手中酒坛未开,他随手将其往手旁一丢,撑着身子慢慢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了那僧人身侧。
赵敬小和尚
他大着舌头
赵敬可否……可否转头来与我一观?
那小僧把头扭的更偏了。
赵敬并非有意冒犯……
他身子因着持久发烫而开始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到缓慢瘫倒下去的前一刻,他下意识顺手抓住了那小和尚的僧袍,而几乎在同一瞬,一只冰凉的手绕过他的后腰,将他往里一带,稳稳托住了他。
秋风骤起,落叶纷飞。那人在飘零的深红秋叶里回过头,露出了一张被冷硬铁甲遮去四中之一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