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当即派了俏罗汉去暗查赵敬身边的所有近侍,同时吩咐她抓到后万万留个活口,等自己回了分舵再行处置;一面便亲自去赵敬榻边侍疾了。
可真走到了卧房的门前,他却突然不敢推门而入了。
……他听见昏迷的赵敬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喊三个字。
赵敬逆子!
赵敬滚!
赵敬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当日大雪连绵,纷飞的雪片杂乱地从天空倾洒而下,落在地上时,堆叠起了一层厚厚的雪泥。
而蝎王一语不发地立在雪中,任又轻又冷的雪花一片片地将他掩埋。融化的雪水从发顶坠到眼睫,再由轻轻的一次眨眼,水珠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冰冷的泪痕。
那些侍从端着盆子进进出出,卷起的寒风掀动垂帘,蝎王从缝隙里隐隐看到了闭目躺在榻上的赵敬。他们不过是最寻常低等的仆从,谁都没有他与赵敬的情之亲近,却每一个都比他有资格、有脸面进去侍疾照顾。
后来,门开了。
赵敬只着了一件单衣,拉开木门时,单薄的身影立在门前,满目萧萧,竟是形销骨立。而隔着纷飞的霜雪,蝎王一眼望过去时,竟恍然有隔世之感,仿佛他们也曾经这样隔着冰雪对望,一人眼里没了光,一人眼里盛满了失望。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拔足便向赵敬奔去,满肩的飞雪抖落,纷飞缭绕在他脸侧,冰冷的触感却滚烫而热烈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因长时间站立,他的双腿已经麻木无觉,眼下突然动作,不防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栽到了地上。而等好容易稳住身形,他再抬起头时,竟看见赵敬朝他这里迈了两步。
义父……在朝我而来?
这是个足以让他疯狂至极的遐想。因此他也不顾雪丝抽在脸上有多痛多冷,只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卧房,然后抱起赵敬,将他安放在了床榻上,替他仔细地掖好被角,然后半跪在了榻边。
他仰头盯着脸色苍白的赵敬看了好一会儿,先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垂着眼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跪在了离榻边有些远的地方。
他怕赵敬还在生他的气。
所以他低着头,不敢看赵敬,也不敢说话。
赵敬蝎……儿?
赵敬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他有些惊喜地抬起头,就看到赵敬有气无力地对他招了招手,然后似乎又说了什么,但他昏迷一夜,嗓子干的冒火,字眼说的模糊,蝎王还是从他的口型里判断出了他说的话,然后眼里突然亮起了炽热的光。
他说,过来。
蝎王为他倒了一杯水,凑到他身边仔细喂下去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亮亮地看着赵敬。
赵敬现今是……什么日子?
蝎王嗯?
蝎王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敬。
赵敬闭了闭眼,打量了蝎王好一会儿,最后犹豫着选了一个足够缜密的措辞,
赵敬又是一年雪日,蝎儿的弱冠礼也快到了吧?
蝎王义父烧糊涂了?
蝎王长眉一皱,抬手就去探赵敬的额头,但手心却没有触到一片滚烫,他有些迷茫地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觉出什么异常,便轻声道,
蝎王义父忘了?还有三年呢。
三年?
他十七岁?
赵敬心中突然有什么巨石落了地,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侥幸与狂喜。
他闭上眼,喃喃道,
赵敬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