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

他虽知道蝎王难以控制，但这些年养在身边，多多少少也不是没有须臾的真心的。他愿意耐心去教他学会用计，学会蛰伏与忍耐，而非是继承那在他身上默默涌动的南蛮之血所带来的逞强斗狠。

本来都好好的，怎么这段时日来越发的难以控制起来了？

若是成就大业最大的变数竟是久在身边的人……

其实若是他，也无妨？

赵敬兴许是觉得蝎王与宋怀仁和谢无恙是不同的。他够疯，够毒，但也还算听话，也足够好用。

因此短时间里他暂时还不想与其搞僵关系。于是他放缓了语气，试探着上前几步，尽量以寻常人家里，父亲责怪不懂事儿子时的语气道

赵敬好了蝎儿，胡闹什么！下来！

蝎王闻言，却不复往日里的顺从与乖巧，他偏了偏头，眨着眼无辜地看着赵敬，似乎在打量他，品味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话，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

厅内点着九层的烛灯，烛火跃动，昏黄的火星在他脸上交叠，晃过时带来了明暗的交错，模糊了他的眉目，平白使他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他的目光从赵敬身上一点一点移到了桌案上，最后聚焦到了那只手。他无知地皱起眉，目光里竟满是疑惑，似乎在问这个脏东西是怎么会被落在这里的。

少顷，他抬左手掩住了口鼻，然后右手随意一挥，有药粉轻飘飘地洒在了桌案上，下一瞬，桌案上除了一滩红色的水，干净的似乎从未盛放过什么令人极度恶心的东西。

赵敬沉着神色看他。

蝎王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似的，拍了拍手，两下从主座上跳下来，想常日一样奔向赵敬，然后抬起头看他。

蝎王义父。

他轻声喊他。

温暖烛光里，他神色如常。

蝎王其实是下午蝎儿做了个噩梦。

他垂下眼，有些委屈，又似乎有些紧张，便用气声道，

蝎王我梦见那个住在这里的人，早就包藏祸心，竟然趁靠近义父的时候出手将您前后捅穿了！

蝎王蝎儿好害怕、好害怕！所以……所以才擅作主张！凭记忆一路追到这儿——义父教导过儿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我才……才……

蝎王都是蝎儿的错，都是蝎儿的错……

蝎王义父。

他抬起头定定地盯着赵敬看，神色却不是无辜与天真，那双点漆入磨的双眸又黑又深，不含任何真心实意，古井无波般看着赵敬，逼得他心里发寒，

蝎王您会怪蝎儿吗？

赵敬说不出话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急转直下地改变了，而他亲眼看着有什么东西消散而去，又看着有什么东西坠下深渊，而他却根本无力阻止什么。

蝎王什么时候多出了午睡的习惯的？

赵敬垂眼，和那双冷漠的眼睛对上。院外有鸟鸣声声，吵得他头脑发涨。

半晌，他才艰涩道

赵敬蝎儿用心良苦，只是义父教过你多少次，不要空用一身蛮劲，也不要总是这么血腥——这些，都记到哪里去了？

蝎王啊，知道了。

蝎王蝎儿一切都听义父的。

第二日，赵敬坐在书房内看书，蝎王神色平静地伴在他身旁。

他很平静，似乎和往日里没有任何区别，甚至眼神里也全部褪去了恶毒与冷漠，剩下与往日无异的天真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