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控（六）

老钟不老，今年才三十六。老钟说，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妻子嫌自己没出息，走了。

老钟名叫钟懿，他是父亲的手下，平日也会帮忙照顾兄妹俩的起居。他有父亲一样上挑的桃花眼，有父亲一样的高鼻梁，有父亲一样的唇下痣，有父亲一样纤长的手指，他和父亲一样高......然不相像的地方是眼神：

父亲的眼神阴柔风情，钟懿的眼睛却坚毅得像是会发光。

钟懿有时空闲，会带兄妹俩去远足登山；家长会，钟懿会推下事务去参加；受了欺负，钟懿会倾听、会替他出头......

陪伴二字说来容易，可高铂臻做不到，也不想。

每次，高禧年望向钟懿，都能窥见对方浑身慈爱的光辉；每次，钟懿都会热烈回应他的目光，笑着说：“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眉眼八分像，却终不是他。

“钟叔叔，你为什么会有我妈妈的照片？”

“旧年老友罢了，不提不提。”

“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她为什么要扔下我们？”

钟懿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花板：“禧年你一定记住，你的妈妈没有抛弃你们，她是个英雄。”

“陆瑶的这张照片......就留给你吧。”

14.十八

除夕夜满城烟火绽开，星子眨着眼睛，萤火扑闪迷离。

高禧年在烟花下温柔地笑，烟花燃尽后呈段的灰烬，断断续续掉落下，洒在人身上。

钟懿替他择去身上的灰，未触及他一丝肌肤，却又暧昧至极。

“钟叔叔，我18岁了。”他与他仰头对望，眼神拉扯。三十八岁的钟懿帮他摘发丝上的灰，十八岁的高禧年就将手搭在钟懿的手背。

“18岁生日快乐。”

是夜，温柔乡里海棠折枝，风满楼。

山雨忽现。

高铂臻那双含情的眼、盈润的唇，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高禧年的眸子里，高禧年浑身一僵。

“十八了，要懂得自重。”撂下这句，他命手下把钟懿带走了。

在另一个房间——曾经夜里，高禧年在高铂臻办公时睡着，偷偷吻过他干涩的唇角。门外的高禧年似乎听到了什么有关警察和货物运输泄露的事情。

“警号01076038，是不是？”高铂臻尾语拖长音。他说话向来像是在撒娇，听得高禧年嗓子直冒火。

高禧年一直都分得很清楚，虽然两人很是相像，但爱人钟懿是父亲，父亲高铂臻是爱人。

“陆瑶是你妻子？”高铂臻嗤笑，将嘴里燃着的烟头摁进钟懿的右眼，“那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上了她的儿子？钟懿，你要不要脸啊。”

“一个春光般明媚的小太阳，义无反顾奔向万人唾弃的自己，人哪能不动情？对陆瑶，你不也是吗？”钟懿反敬他灼烧赤红的烟烬，“就算重来一次，你还是会陷进去。”

“你！......你也是、陆瑶也是，下一个是谁？你们警察都挺能装嘛，亏得我那么信任。”房间重物撞击肉体的声音，风中掺杂高铂臻风情的声线，“哦，我明白了。我也很信任你呢老夏，你也是警察吗？”

老夏着急澄清。

高铂臻挑眉，一贯从容镇定地练起桌上的匕首耍，打断老夏的自证：“想证明自己，就想个能令我满意的死法，亲手杀了他。”

说完，他半蹲下身，捏住钟懿的下巴。

“钟懿，上了我的女人和儿子，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