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旧年
妹妹高钿莹私下说过，她受不了父亲每每宿醉，抱着自己喊母亲的名字。高禧年听听，只当父亲深情。
可若真有爱，他又怎会让母亲受这委屈？母亲怎会故去？
可若他不爱，那他待妹妹更好意味着什么？
高禧年想了很多年也不能明白，直到钟拂的出现，他看到了答案。
“你妈妈真好看。”钟拂嘴角笑意明媚似春光，“少爷虽然是男人，却比小姐更有夫人的神韵。”
高禧年指着照片上的女人，反问他：“你觉得我比妹妹更像我妈吗？”
“女像爸，男像妈，我倒觉得小姐看上去，有几分老爷年轻时的模样。”
女像爸，男像妈，口口流传的俗句。高铂臻自私到从始至终爱的都是自己的倒像。
尽管如此，高铂臻依旧是高禧年的父亲，高禧年很难不去在乎他，自小如此。
爱人似父，父如爱人，像是冰凉玻璃糊了水汽，雾蒙蒙中他已看不清自己的心。
爱他，已成习惯。
高禧年突然有点怀念，怀念那个像父亲的男人。
“钟拂，你真像我的一个故人。”
“他的儿子，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大。”
16.无题
案件终是落下帷幕，方鸿的心空了。
“方警官，你好！”
一辆越野车停在青年视线内，车上下来一名男性。他是刚刚在法院上见到的那个男人，钟拂的前战友。
男人熟稔地关上车门，径直上前行军礼。
方鸿回礼，疑惑开口：“同志，你……还有什么事吗？”
宋鹤纹军装不苟，晶亮的眸子里焕发坚毅的亮光。礼毕，宋鹤纹笑起来，袒露出亮晶晶的白牙，十分具有亲和力。细微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封信笺。
“这是他留给你。我已经帮你争取回来了。”
接过递来的牛皮纸信笺，青年望向男人深邃的眸，那常年驻守高海拔地区的小麦色皮肤，脸蛋上挂着的红彤彤的勋章，方鸿心底的防线再次被击溃。
很帅的男人。
他们都是来自东方的、鲜活的、乐观的、风华正茂的青年人。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只有钟拂被永远埋葬在了那一方阴冷潮湿的弹丸之地。
孤身一人，单枪匹马。
曾经他们一行人总喜欢深夜办完案子，在黑灯瞎火的洗手间里不出格地讲鬼故事逗钟拂玩。看钟拂既爱听又不敢听，捂住耳朵滋哇乱叫的模样，常被可亲的前辈们逗趣。
“方队，他们欺负人！”小钟每次都会躲到方鸿身后，鼓鼓囊囊着小脸，攥紧方鸿衣袂。
“诶诶裤子裤子、我裤子还没穿！”方鸿也每次都会手忙脚乱边提裤子边和他们胡闹。
方鸿不禁鼻头酸涩睁不开眼，可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在旁人面前哭。他喉咙干涩，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
宋鹤纹笑起来，善解人意道：“今天眼睛大，迷了风，我帮你吹吹啊？”
方鸿忍俊不禁，他用拳头轻推一下宋鹤纹的左肩，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多亏你，方警官。钟拂这下沉冤昭雪了。”他笑着夸赞，“说起来，方警官为人真仗义，这么多年了，还能想着帮兄弟翻案。”
“还是谢谢余祉吧，不仅主动自首，还牵扯出了许多案情有关的人，她很勇敢。”方鸿不掩钦佩之意，“还要谢谢你，把钟拂的信完好地交付给我。”
“不不方警官，千万别感谢我。”宋鹤纹忙摆手，“当初钟拂委托我尽快将信交给你，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这封信笺也一同被上缴了去。我没能按时履行约定，是我的失职。”
若不是方鸿如今为钟拂翻案，怕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其实钟拂临死前给他留了东西吧。
两人都敛起笑容，周遭陷入沉默。
良久，宋鹤纹再次露出亮晶晶的白牙：“方警官，常去看看他吧。”
“你一直是他最敬重、最敬仰的前辈。”
会的，钟拂。
我会去看你。
我会常去看你。
我会用余生去陪你。
我那在严冬长山积雪下长眠的挚爱。
“信送到！方警官，我先走了。”宋鹤纹挥挥手作别，小跑着跑远了。秋分里，枯黄的落叶也追不上他的步伐。
“喂，同志！”方鸿回神，朝他背影大喊，“你叫什么名字？”
“新时代活乐迪。”
男人边跑边答，挥手致意，笑意充盈深秋水汽。他的声音被南风送去那春光十里地。
结·春光十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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