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控（二）

6.线索

听远处冬山如睡，昼短夜长。此时仅晚间六点左右，星河长明。

风呼啸，思绪若线，剪不断，理还乱。

方鸿平日不常回家，不仅因为近些年来随着城市化发展，家里的老人家仍偏爱住村里几十年的老房子，更是因为许多案子太过繁杂，稍稍一件小事就要花费许多时间来查办。这么多年，他索性在局里熬大夜。

小轿车开到一间手机维修店门前停下。寒冬里黄色光线昏暗，小台灯下的老人白发苍苍，侧影佝偻嶙峋。方鸿心口莫名其妙一堵。

“爸，我回来了。”

“回来了，”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笑意，所有肉都堆在一起，“回来了好！”

凛冬尽散。

方鸿去厨房帮母亲忙活，母亲不答应，直将他推到外边的橱窗旁。他拗不过，只好和两位老人家耍耍嘴皮子功夫。

方鸿和父亲亲如兄弟，勾肩搭背闲聊八卦，毫无负担：“今天店里来了两个人，说是手机里突然传出怪叫。我帮他们检查手机，你猜怎么着？”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老人卖关子，瞥见来电人，方鸿走上楼梯：“是同事。我去接个电话。”

刚一接通，清亮的男声立即响起：“方队——”

“方鸿，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拉黑我电话——”尖锐的女声响起，方鸿条件反射点击红色按钮。

是余祉。

方鸿和余祉有婚约，是他们打娘胎里就注定的。

三秒后，电话又打了铃。

纠结片刻，方鸿叹气，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别胡闹了，不要妨碍他们办公......”

“喂？方队，你好，我是行侦大队的王笼。”这次是极富磁性的女声顺着滋滋电流流出。

得。

“刚刚有人来报案，我认为这条线索或许对钟拂有帮助。”

“我的手机不久前突然有尖叫声，特别渗人！”小姑娘尖声叫道，“我哥陪我去手机店看看是不是手机坏了。结果那个老板告诉我，我的手机被人远程控制了，里面还有隐藏的3万多张照片和录音！太可怕了，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手机里传出的尖叫和隐藏录音......

方鸿即刻告别父母，返回警局。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下，一身轻松的感受他已许久再没体会过。

月明星稀。

方鸿的周身只余下汽车的轰鸣。

“嗡——嗡——”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方鸿点击接通，语气轻快。

“方队！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钟拂被上面的人带走，说今晚就要结案！”

7.盈亏

审讯室门口，青年全副武装，双手持枪。灯光跟随他的步伐渡进这方狭小的审讯室，迅速照遍钟拂全身。

长时间的黑暗使钟拂下意识眯起杏眼，想抬手去挡却因禁锢而动弹不得。

男人站在审讯室门前没有动作，表情怔愣，瞳孔放大。他死死盯着审讯椅上的钟拂，错愕不已。

时间过去一分一秒，静得钟拂如坐针毡。

“宋队，宋队？”旁边的共事见男人不动，便唤他大名，“宋鹤纹！”

钟拂调整情绪，正了正神色，笑盈盈道：“比预期更快，走吧，我跟着你们。”

钟拂的笑如和煦暖阳，不似将死之人该有的模样。可那份笑容总令人联想到：月盈则亏。

他的笑过于从容，反而不够完满。

男人握紧拳头，嗓音隐忍低沉：“你怎么…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3秒钟的沉寂过后，房间回荡起青年清亮的笑声。钟拂道：“竟然真是你，鹤纹。我昨天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呢。哈哈，要是栽在你手里，也不错——”

“钟拂。”男人声音不高，与生俱来说话间带点严肃和震慑力，打断青年的强颜欢笑。

夜凉如水，寒风凛冽，刺得宋鹤纹眼周干涩。他开车，钟拂坐在后座。和宋鹤纹同来的同事被宋队支开，全挤在另一辆吉普车里。

沉寂良久，宋鹤纹像是下定决心说：“钟拂，我们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