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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雨徐州坐大牢

战争中的选择

日军占领了河北省以后,由于进军速度太快,需要整顿后方,所以停下来。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撤到新乡以后,队伍七零八落,也不知道倒底有多少人,需要整编,所以双方便对峙起来。整编的第一步便是统计各部的实有人数,然后再该合并的合并,该撤销的撤销。每个士兵都要填表格,报到参谋部。

  宋哲元对平津失守一直心怀愧咎,也怀念在南苑战死的两位战友,于是找了一些参加过那次战斗的老兵谈话。宁雨有一天也接到通知,说是司令找他,他也不知道什么事,心里不由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怕什么?他于是整整军装便去了。他进去一看,司令坐在椅子上,两边站着卫兵和副官。他过去敬了个礼,自报姓名。司令挥手示意卫兵和副官退出去,指着一把椅子,示意宁雨坐下,让他说说佟、赵二将战死时的情景。宁雨想起小段的话,担心司令会责怪自己当时不象英雄,不由得有点犹豫。司令见他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一半,说:“你就如实说吧,是怎样就是怎样。”宁雨这才把心一横,把自己的经历如实说了一遍。司令没有责怪他,反倒两眼湿润了,说:“都怪我,中了日本人缓兵之计,导致两位将军战死。”宁雨没有说话。司令又问起后来的情况,宁雨把自己归队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司令说:“你不仅归队了,还带来一支队伍,不简单嘛。自己拉一支队伍,困难不少吧。”宁雨一听这话,差点落下泪来,说:“主要是没有后勤供应,整顿军纪不行,不整顿军纪不行。”宋司令感慨地说:“是啊,这就是独立带兵的难处啊。人家中央军后勤供应好,可以整顿军纪,咱们比不了。我还有一项任务,你如果完成了,我给你授勋。”宁雨问还有什么任务。司令说:“你换上便装,把这封信送到第五战区,交给司令长官李宗仁。你一定要注意保密,亲自交给他,不要让任何人转交,不见到他你还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宁雨听着心里直犯嘀咕,问:“我不公开自己的身份,他能见我吗?”司令说:“你自己去想办法吧。这是他的照片,你带好了,不要认错了人。”宁雨又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司令说:“你一会去拿上我的条子,找军需官,领五十块大洋,明天就出发吧。”宁雨又敬了个礼,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是。

  第二天,宁雨便化了装,带上那封密信,乘火车来到徐州。他找到第五战区的长官部,却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见李宗仁,只好找了一家小旅馆先住下,慢慢想办法。他天天观察长官部的动静,也没有想出办法。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他遇见了童琴。他很早就从军了,与女孩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所以他总是对童琴念念不忘。而童琴上了中学上大学,经历比较复杂,所以对童年的事没了感觉。二人虽然存在这些差异,但在他乡相遇,还是很高兴的。他们已经有很多年不在一起了,在宁雨眼里,童琴真是女大十八变,光鲜靓丽,熠熠生辉,已经不再是和他一起玩耍的那个小女孩了。他感觉到他们都长大了,彼此的差异越来越大,过去的娃娃亲还是不要再提的好。他虽然恼怒童琴拆了他的信,但又想起她可是有办法的人,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她的鬼点子特别多,于是请她帮忙。童琴说的办法虽然有些可笑,但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万般无奈也不妨一试。

  元旦那天,他发现李长官带着一些随从去剧场看戏,于是悄悄在后面跟着。等李长官看完戏出来,要下台阶的时候,他拔出假手枪便冲上去,大呼要杀李宗仁。卫兵冲过来,双方扭打起来。李长官定定神,下令务必活捉。宁雨反抗了几下,便被活捉。两名士兵把他身上好一通乱摸,最后把他的钱和假枪搜出来。一名卫兵把他的假手枪呈给李长官,李长官一看,心里生疑,不动声色地命令:“把他押回去审理。”宁雨于是被押进了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部。

  李长官也觉得可疑,于是抽出时间来亲自审问宁雨。宁雨被绑着押进一间房,只见正中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人,个子不高,相貌古朴,表情严肃,和照片上的人一样。一旁坐着一个文职人员,提着笔等着记录。两侧站着几个卫兵,都对他怒目而视。中年人首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叫你来杀我?”宁雨向四周看看,面露难色。李长官明白了,一挥手示意旁人都退下。那名文职提醒道:“德公,你要小心,他是刺客。”李长官笑道:“他被绑着,还能怎样?你们就退下吧。”等其他人都退出以后,宁雨才说:“你是李长官吗?”李长官说:“我就是,你有什么话快说吧。”宁雨这才把实情说出,并让李长官取走了密信。李长官看过密信就烧了,说:“好了,你完成任务了。不过还得委屈你一下。”他出去对卫兵们说:“他的精神有问题,打一顿赶出去算了。”几个卫兵过来围着宁雨打,最后把他赶出来。

  宁雨虽然完成了任务,却对李宗仁的做法很不理解,最重要的是没了钱,他无法回新乡复命。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旅馆,暗骂李宗仁不是东西。他左思右想,决定先找小段借点钱。第二天,他又来到那家剧场的门口,等着童琴下班,希望从她那里得知小段的消息。好不容易等到童琴从剧场走出来,宁雨上前招呼。童琴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道:“你还真去当刺客了?”宁雨也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怎么也不明白,那个李宗仁既然说我完成了任务,怎么还说我精神有问题呢?”童琴眉毛一扬,说:“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李长官遇刺,这么大的事,瞒得住吗?他要给外人一个交待,但又不能说出实情,才就说你精神有问题啊!诶,你是怎么出来的?”宁雨低声说:“被赶出来了。你姐夫今天回来吗?”童琴说:“不巧,他出远门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宁雨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在一起喝杯酒,他不回来就算了。”童琴有点不信,又问:“真的没别的事?”宁雨不好意思向她借钱,只好说:“真的。”说着就走了。他刚回去,旅馆的老板就找上门来,说住宿的押金要花完了,让他续交,否则就结账走人。宁雨只好说:“我明天出去找钱。”

  宁雨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打起了枪的主意。第二天早上,宁雨也没吃饭,带着枪来到大街上,捡了一张硬纸片,歪歪斜斜地写上两个字“卖枪”。他这把手枪就是童老先生送给他的那一把,那天行刺李宗仁时带的是假枪,没带这一把,否则也被李宗仁的卫兵搜去了。他把手枪放在那张硬纸片前,自己坐在硬纸片后面等着。大街上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谁也不来问价。他就这样坐了半天,也没有人问一声。天又冷,肚子又饿,他把手里仅存的几个铜钱买了两个烧饼,就着北风吃了,向烧饼铺要了一碗热水喝了,依旧坐着卖枪。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拿起手枪看了看,问要多少钱。宁雨也不敢多说,只说:“十块大洋你拿走。”那个人头也不回就走了。宁雨急着花钱,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当铺,于是带着枪就进去了。当铺里面很暗,柜台有一人多高,朝奉穿着长袍马褂坐在后面,面沉如水。破衣烂衫的当户手里拿着当物,耐心地排着长队。宁雨第一次来当铺,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也只好排在最后。他向四外看看,只见这里的人都慢腾腾的,说话象唱歌。过了好一会,宁雨到了柜台前,于是踮起脚尖把手枪递到柜台上。过了一会,只听里面的朝奉拖着长音说:“兵器不当。”宁雨不解,问:“为什么?”有个小伙计过来说:“你不知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当铺有三不当,第一,兵器不当,这是官府规定的,不是当铺规定的。第二,贼赃不当,这也是官府规定的,否则要吃官司。第三,开口物不当。”宁雨问:“开口物是什么?”小伙计说:“开口物就是长嘴的东西。”宁雨又问:“长嘴的东西,是茶壶、酒壶吗?”小伙计又好气又好笑,不耐烦地说:“长嘴的东西就是活物,比如牲口、猫、狗等。当铺今天把它们收进去,明天死了,怎么向当户交待?”宁雨转身往外走,只见当铺墙上帖着“天地元黄,宇宙洪荒”等,又对那个小伙计说:“你们这字写得不对,《千字文》开头是天地玄黄,不是天地元黄。”小伙计瞪着眼说:“我们的《千字文》就是天地元黄,你管得着吗?”宁雨往前走了两步,说:“你这年轻人会说话吗?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还说四方话。”那个小伙计也不服气,说:“你说是天地玄黄就是天地玄黄啦?有什么证明?”这下把宁雨难住了,他是小时候听童老先生讲过《千字文》的,现在上哪里找童老先生去呢?宁雨憋了一肚子气,无可奈何地退出来。冬天白天短,这时天已黑了,宁雨只好回到旅馆。旅馆的老板又找上门来,说:“怎么样,搞到钱了吗?你如果有钱,就把押金续上,踏踏实实在我这儿住着,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要是没钱呢,就别等我说话了,自己拎包走人吧。我已经宽限你一天了,也不好意思老是这么催,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怎么样?”宁雨只好说:“求你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就一天,行行好。你不知道,我这次出门做生意,钱搭裢给人偷了。我明天就去要账,要回钱来一定先还你。”旅馆老板说:“大家都听着呢,这可是你说的。我看你是实在人,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你再不续押金,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别怪我狠,咱们都是做买卖的,都不容易,你就体谅体谅吧。现在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了。”宁雨心里烦,把门一插就上了床。

  第二天宁雨又去大街上卖枪。他刚摆好摊,一队警察过来巡逻,看见他卖枪,便冲过来说:“长官部的命令,倒卖枪支是违法行为。你公然卖枪,这还了得?跟我们去说清楚。”他们不由分说便给宁雨戴上手铐,押上警车,送到徐州警察局。当时倒卖枪支是重罪,所以徐州的警察局长亲自审理。宁雨被押进审训室,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警察局长坐在正中间,两边站着很多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木棍、鞭子等。那个白胖的警察局长一拍桌子,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卖枪是犯法的?”宁雨没好气地说:“我也不想卖枪啊,只因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卫兵们把我的钱搜去了,我没办法才卖枪的。”那个警察局长又问:“你去长官部干什么?”宁雨这才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个警察局长听着都新鲜,但和长官部有关,便赶紧打电话去核实。长官部的人回电话说有这么回事,并要求把宁雨关半个月再放。于是宁雨被换上囚衣,押进班房。房间里阴暗潮显,宁雨进去以后,费了很大劲才看见里面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天花板上有一个电灯。另一个囚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宁雨坐在自己的床上,思前想后,越想越委屈。长官部的卫兵把他赶出来,他并不惊奇,但把他的钱搜走了,真是太可恶了。他去找小段借钱,小段还出远门了。他不得已才卖枪,没想到卖不了,当铺还不收。更可气的是,这里卖枪还犯法,真是倒霉的事都赶上了。进了班房哪有好受的?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向外边大喊:“放我出去。”他连喊几声,也没人理他。这时那个囚犯从床上坐起来,喝道:“你叫什么?进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要不有你好受的。”宁雨无可奈何地说:“我冤啊。”那个囚犯问:“你犯的什么事?”宁雨低声说:“卖枪。”那个囚犯大笑说:“谁不知道卖枪犯法,你冤什么?”宁雨于是问:“那你犯的什么事?”那人说:“我穷得过不下去了,把大财主家的狗偷出来卖了。钱还没花完,我就被抓起来,说要关半个月。也好,这里有吃有喝,比外边还强呢。”宁雨也就不说什么了。

  此后十多天,有人按时送饭,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也能吃饱。闲来无事,二人便聊天来打发时间。这一天,宁雨被押出班房,送上警车。宁雨问:“你们把我押到哪里去?”一个警察说:“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宁雨暗想,难道是要枪毙,不至于吧。他满腹狐疑地上了车,车上有一个司机,还有一名警察用手枪指着自己。这种车两侧没有玻璃,只有司机前边有玻璃,宁雨正好坐在司机的后面,所以也看不清外边的情况。过了一会,车停了,宁雨被押下车。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部。不容多想,他便被带到一个办公室里。那个相貌古朴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看见他进来便站起来,示意他坐下,说:“这些天你受苦了,但当时长官部有人和韩复榘私通,我也是不得已啊。我让警卫员把你赶出去,忘了嘱咐他们把钱还给你,真是对不起。现在韩逆已经伏法,你也自由了。”宁雨心里百感交集,没好气地问:“那警察局长向你们请示时,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放人?”李长官耐心地解释说:“当时你又没钱,出来怎么生活?再说,你出来乱说怎么办?现在已经把韩复榘抓起来了,所有的隐患都消失了,也该恢复你的自由了。”宁雨又问:“那你们抓住我以后,为什么不直接关起来?”李长官只好说:“我还以为你很快就回去复命了,没想到你没钱了,一切都是意外,也是我治军不严之过,我代表第五战区向你道歉。如果你想回去复命,我愿意负担路费。如果你愿意跟我干也行,现在长官部正好缺一名副官,你想怎么都行。”宁雨知道副官就是那些长官的随从,轻易不上前线,比较安全。但他瞧不起那些在长官身边的副官,认为他们只是花架子,打不了仗,所以不想留下来。可他又不太了解李宗仁这个人是什么脾气,所以不好生硬地拒绝,于是说:“我级别低,不够当你副官的资格,你还是放我回去吧。再说宋司令还是我的上级,容我回去向宋司令汇报,如果宋司令同意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如果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一名参谋指着宁雨说:“李长官让你当副官,是看得起你,你还这个那个的。在宋司令面前,李长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所谓副官比主官低三级半,也就那么回事。”李长官摆摆手,示意那名参谋不要说了,对宁雨说:“你还很懂礼数,不忘旧主。你就不要回去请示了,我打个电话问问宋司令吧。”

  李长官还真向宋哲元打了个电话,希望他同意宁雨留下来。宋哲元和宁雨也没有什么直接交情,就同意了。宁雨没想到李长官还真为了这点事就和宋哲元通了电话,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留下来当副官。他带着一名勤务兵回那家旅馆收拾行李,旅馆老板看见他,自然是满面春风地来奉承,说:“原来是贵人到了。都怪我眼浊,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英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宁雨要和他结账,他哪里敢收,说:“这是怎么说的,我还能要您的钱吗?您就别开玩笑了,将来给我个效命的机会就行了。”宁雨想起他那些日子说得那些难听话,再看看现在他象条哈巴狗一样,心里感到恶心,不由分说塞给他一些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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