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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疫情形势严峻，医疗物资实在是紧缺，需要做核酸检测的人不少，但是检测中心火力全开，一天也就只能测那么多样本，大家排着队等，要是等到个阴性，就踏踏实实在临时隔离点里再观察几天，万一等来个阳性，当场就得带去传染病医院治疗，连摸过碰过的东西都不能留。突然爆发的疫情没有给社会提前准备的时间，隔离点吃住条件都不算好，但没有什么人对这些境况表示太多不满。毕竟面对来势汹汹的肺炎病毒，活命才是第一要务。

　　检测结果迟迟出不来，孟鹤堂心里也绷着一根弦。他发着烧住进来，吃不下睡不着，反反复复折腾了两天体温才勉强退下去。身上还是酸痛，手脚都是软绵绵的，目之所及是在向往康健努力挣扎的病人，耳朵里听着此起彼落的咳嗽声，孟鹤堂忽然从中找到了一股力量。生存的力量，奋斗的力量。他在住进隔离点的第三天中午，头一次吃干净了配餐，还在晚饭前在自己的病床旁做了几组简单的运动。病毒是不会区分高低贵贱的，如果他真的不幸感染了，那么重击他的只能是肺炎病毒，而不是自己颓败的精神状态。

　　烧才退，又带着口罩，随便动一动就累的喘粗气。但是孟鹤堂精神很好，心情很好，他在地上压腿抻筋，手机支在床上给周九良打视频。

　　“孟哥。”周九良穿着肥大的篮球背心，举着手机气喘吁吁的走到餐桌旁，拧开瓶矿泉水豪饮，喝饱了一抹嘴，冲着摄像头挑挑眉，“今天怎么样？还烧吗？”

　　“刚量完体温，不烧了。”

　　“瞅着精神倒是比头两天强多了。欸，核酸结果还没出呢？”

　　“嗐，哪那么快，这么些人排队呢，等着呗。你这是刚做完运动？怎么还喘上了？”

　　周九良点点头，拽起衣服前襟抹自己脸上的汗珠子，“现在哪哪都不让去，天天在家窝着又没正经事干，人都待颓了。我琢磨活动活动不是精神头能好点吗，别回头肺炎没来，再自己给自己整抑郁了。”他眼神不算好，把手机拿近了才看出视频位置不对，“你干嘛呢？”

　　“我也运动运动啊，这不是巧了吗，咱俩想一块去了。”

　　“你刚退烧不是得多休息，好好养着吗？这么动行么？别再累着回头又烧上去了。”

　　“哪至于的，我又不是纸糊的。”孟鹤堂拿起手机靠坐在床头，看着屏幕里周九良喝水擦汗活力满满的样子，脸上不自觉的挂了一抹笑，藏在厚厚的口罩下面，连自己都注意不到。

　　但是周九良注意到了，他嘴角往后咧，露出一排大白牙，抬着下巴指他，“你笑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笑了，这口罩都挡着呢。”

　　“挡着我也看得见。你笑什么？结果出了？”

　　“刚不是说了还没有吗。”

　　“那是有什么好事？”

　　孟鹤堂抿上嘴没说话，竖起食指在口罩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隔离点里环境嘈杂，咳嗽声呻吟声和不远处医生护士叮嘱交流的声音听进周九良的耳朵里，提醒着他孟鹤堂还身处在什么样的境遇里。他脸上的笑意退的干干净净，拧起眉头，眼里装着满满的担忧，“孟哥，你得赶紧回来，可别吓我。”

　　“回，过几天就回。”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放远了巡视着周围的环境，过了好久才再开口，“九良你听见了吗？生命的声音。我想把这个写下来，就从声音入手，隔离服的声音，护士输液加药的声音，病人的声音。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有任何一点动静都是生命存活的标志，放在一块，就是热热闹闹的生活。”

　　“我现在就想听你这个生命的声音。”周九良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胡撸几下自己头顶的小卷毛，“最好是你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的声音。”

　　视线落回手机上，孟鹤堂眼睛眨了一下，“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再等几天的。”

　　“嗯。反正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在家里车在地库，你给来个通知马上就能出发，用不了一钟头就到隔离点。”

　　孟鹤堂又笑起来，“芝麻大点事，让你说的跟作战计划似的。”

　　“一个半钟头吧，我还得半路接趟栾师哥，他说要跟我一块接你去呢。”

　　“算了吧，干嘛弄那么兴师动众的。你自个儿来就行，别折腾他了。”

　　孟哥愿意麻烦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是好事。周九良心里突然清朗了一些，“成，那这可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回头他要是埋怨我，我就让他找你去。”

　　“你就那么怕他吗？”

　　“怕。”

　　“瞧你那点出息。”

　　“不止我，我们后台老秦他们也都怕他着呢，一提起栾师哥，那就如同师父亲临，天老大，他老二，谁能不怕。”

　　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到晚饭时间到俩人才挂了电话。孟鹤堂从床上挪到椅子上，把配餐在床头桌上放好，打开盖子，先往嘴里送了口饭。不比自己家里闷的香甜软糯，倒是一样冒着热气，不过带着点夹生，费牙口，也不好消化，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热腾腾的食物已经能够给人带来非常大的满足感。他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菜，然后呀了一声，拿起手机给周九良发信息。

　　【今天中午我吃了一整份饭】

　　【可以啊，看来恢复的不错！】

　　孟鹤堂又拍了张晚饭发过去，【回去我要吃米饭，电饭煲里多放水，蒸出来又软又香的那种】

　　【老师这题我会！我可以负责给孟老师蒸米饭，但是你要负责给周老师做狮子头。合作愉快？】

　　【可。】

　　放下手机再嚼一口米饭，从耳朵里充斥着的各种杂乱的环境音和手机的信息提示音中找到了更多生活的声音，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他心底那根弦的松紧。孟鹤堂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呼出去，然后真的笑了出来。

　　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和床号，孟鹤堂重新带好口罩再转过头去，护士手里拿着一沓化验单，再次核对了身份信息，然后冲他比了个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