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栾云平回来的时候孟鹤堂胳膊肘架在轮椅扶手上,低着头抠手指,周九良就坐在栾云平的床上看地毯。房间里只有开着的电视声,两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言不发,自打头一天认识开始,还从来没有这么尴尬的相处过。
“怎么了?都哑巴了?”栾云平拍拍周九良,九良就往旁边蹭了蹭,给他挪出块坐的地方。孟鹤堂没抬头,却挑起眼皮瞅见了两人的互动。栾哥和九良挨着坐,俩人的膝盖都靠在一起。他又垂下眼看手,认认真真的研究起自己的指纹。栾云平盯着人头顶看了两眼,用胳膊肘碰碰周九良,冲着头顶抬下下巴。周九良看看师哥,看看头顶,抿着嘴扭过头接着看地毯。栾云平狠狠白了他一眼,抬手戳他脑袋,“出息呗!”
孟鹤堂听着声音抬起头,瞧见栾哥手指点进那头小卷毛里,他终于坐不住了,自己扒拉着轮椅调头往旁边去。
“你干嘛?”
“……上厕所。”
栾云平哦了一声,起身按住轮椅,“我帮你吧。”
“不不用。”
“你这腰可伤的不轻,”栾云平说着话还在瞥窝在旁边的周九良,“早上让你自己上个厕所没疼够啊?我扶你起来然后我就出来,行不?”
“不至于的栾哥,我自己能行。你,你陪九良坐会。”说是这么说,栾云平还是把轮椅推到马桶旁边才关门出来,站在过道里看看厕所看看九良。
“唉!”他坐到周九良对面,指指厕所的方向,“你就这么看着?我看着都心疼,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九良也低头抠起手指,跟孟鹤堂刚才的姿势动作表情神态都一模一样。“我,我还没想好……”
“啊?我以为你是拿定了主意才来的,亏我还特意晚回来给你腾空儿。那你今儿干嘛来了?”
“我就……看看他,好点没有。”
“行吧。”栾云平点点头,起身拽他胳膊,“看见了?没好,还那样,疼得动不了。行了,看完走吧。”
“师哥……”
“你别叫我,我嫌丢人。”他坐回床上胡撸两下自己的脑瓜子,“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俩怎么都这么费劲!就一句话的事儿,就这么难张嘴?是不是老爷们?扭扭捏捏的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干脆,我去说去得了!”
周九良苦着脸,“您别。我,我再想想吧。”
“小孟别扭什么我倒是知道,你还想什么呢?”
周九良摇摇头,“我再想想。”
“那也行,你要是拿定了主意,小孟我帮你劝,要是想到最后还是这样,你以后少给我上我们家去,离小孟远点,不然留神我踹你啊。”栾云平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拿给周九良看,“哦对了,昨天马惊了的事已经有登出来的了。”
周九良侧目看了两眼,通稿把他如何敬业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可对孟鹤堂舍命相救的事一个字都没提。他撇撇嘴,用鼻子发出一声轻哼。
“怎么了,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就是个意外,打哪看出我敬业了,有什么可夸的。”他扭过头看厕所的方向,“该夸的没人夸,老抓着我不放干嘛啊。”
“也就是在这,出去可不行这么说啊。”栾云平把手机收起来,“你得多学学怎么跟媒体打交道,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我就想好好说相声,不想弄那么些有的没的。”
“废话,你要是饿死了还怎么说相声啊?没人认识你谁花钱买票听你相声去!”
这番话周九良几年前曾经听师父说过,他塌了肩膀,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师哥,师父说让我对跟你学,以后您多教教我。”
栾云平哼笑一声,指指厕所,“那有个人精你不学,你跟我学?”
“孟哥不是那样的人。”周九良可不乐意听,皱着脸反驳。
“你甭皱眉,我这是夸他呢。精和傻,就一线之差。要不人家怎么说大智若愚,大愚若智呢。甭看小孟一天到晚没心没肺似的,他心里有准普着呢。你以为你了解他了?我不跟你说你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吗?”栾云平撇着嘴,“谁心里都有那么一块地方,藏点自己的心事,轻易不让人碰的。你孟哥那块地方藏的比谁都深。”
平时不觉得,真伤着腰了才意识到这个关节有多重要,孟鹤堂上个厕所上出一身冷汗,二十分钟都没出去。他能听着外面栾哥和九良说话的声音,无意偷听,况且电视开着,俩人具体说了什么他也听不真切。等听见门响了一声,然后栾云平靠在门口敲门,“人走了,还不出来呢?”
孟鹤堂哭笑不得,他一步一蹭的挪到门边,“不是躲你们呢。真是挺疼的。”
“你就跟我能个儿,刚九良在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疼吗。”
“我这不是怕他在往心里去吗。”孟鹤堂扶着栾云平的胳膊,缓慢的往外挪。“我就是做了我想做的,那出了意外谁也控制不了的,又不是他给我推下去的,干嘛让他再担这么份自责啊。”
“你这思想觉悟绝对是个女主角的料。”孟鹤堂白了他一眼,懒得回嘴,认认真真的往前迈步。栾云平也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跟着,“小孟,我得跟你说个事。”
“好事坏事?”
“我觉得应该算好事。”
孟鹤堂终于蹭到了床边,较着劲把自己放到床上,然后才松一口气,“中彩票了?”
“我没跟你闹。”栾云平在他对面坐好,手肘放在膝盖上,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我没喜欢上九良,我老觉得你俩这状态不对,问你你又不承认。我才那么一说,想试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