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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云平从周九良那回来的时候孟鹤堂脸冲着窗子安安静静的趴着，腰是个重要的关节，疼起来挺要命的。栾云平知道他也睡不着，就坐到床边拍拍人腿，“不睡觉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疼得厉害吗？”

　　“还行。”

　　“你啊你，小孟，我真对你刮目相看。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什么都敢往上冲啊。”

　　“我这不是，在马场待过几天吗，总比他强点不。”

　　“知道什么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么，就说你这样的呢。你这心里不能光装着别人，也装装自个儿。”孟鹤堂不言声了。“怎么样啊，白天这么折腾一通，想明白什么没有？”

　　“栾哥。”

　　“嗯？”

　　“你别看在外头不言不语多高冷似的，其实九良有时候也有小孩脾气，爱吃爱闹。他觉得我今天因为他挨了这么一下，他欠了我情了，所以才那么挂心的。这孩子心善，今天换了谁他都一样往心里去。明天你采访的时候帮我跟他解释解释，咳，我这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吗，养过几天马就往上冲，我要不去，等马师赶上来兴许就没这事了。你跟他说，让他别太当回事了，今天主要是赖我逞能了。”

　　孟鹤堂脸冲窗外，栾云平看不见他什么表情，听着声音倒是平静的很。舍己救人把自己弄伤了，回过头来还得把错都揽到自个儿身上，把周九良摘的干干净净，生怕人惦记着这份情来感谢他。“也不知道该夸你懂事还是该骂你缺心眼。”栾云平伸手胡撸他两下头发，“你摸摸心口，小孟，你心疼不疼，你对得起它吗。平时看着你挺聪明的，怎么一到这时候就掉线了呢。”

　　“栾哥，我和九良真的没……”

　　“该理性的时候你比谁都感性，该感性的时候你又把理智都找回来了，你老跟我们正常人拧着来。”栾云平往前坐了坐，一根手指戳着人脑袋，“别用这想应该怎么做，”他又点点人后心，“用这儿。问问自个儿，这儿难不难受。”

　　孟鹤堂没给任何回应。

　　第二天天还没黑周九良就来敲门了，栾云平还没回来，孟鹤堂咬牙挣扎着从床上挪下来，扶着墙去开门。几步路走出一头汗，拉开门重心一偏，僵直着腰就往前扑，周九良屈膝把人接到怀里，脚下一勾，带上了门。

　　他拉着孟鹤堂的手扶在墙上，“你站一下，我把轮椅推过来。”孟鹤堂眉头皱到一起，一动不动的等轮椅，很快腋下从后面插进来两只手分担体重，架着他轻轻慢慢的坐到轮椅上。“我以为栾哥回来了，要不我就不过来了。”

　　孟鹤堂哦了一声，“快回来了吧，说是出去溜溜弯。”

　　“你吃饭了么？”

　　“吃了。刚栾哥给我带回来的。”

　　周九良点点头，垂着眼看地毯。“孟哥，谢谢你救我。”

　　“咳，你昨天就说好些遍了。”

　　“说多少遍也比不上你这……”他指指孟鹤堂的腰，“又让你因为我受伤了。”

　　“歇两天就好，没事，你别往心里去。”孟鹤堂一宿没睡，除了腰背疼的他动不了，他还想了一宿栾云平的话。栾哥问他难不难受，难受。从白天听栾哥说喜欢九良开始，他难受了一整天了。他想了一晚上和九良之间的点点滴滴，从进水的录音笔开始，工作上尽量多的配合，甚至主动给自己爆料，独家、专访都给他做，下了班还拨冗和他聊天，陪着他吃饭，逗着他开心，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只是见缝插针的笑话，关怀，和他在时杯子里永远温热的茶水。

　　周九良曾经对他说，孟哥，我喜欢你。在那之前他从没想过两人中会出现喜欢这个词，他甚至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喜欢。欣赏可以说是喜欢，钦佩可以说是喜欢，有好感也可以说喜欢，到底九良对他的喜欢是哪一种？他对九良的喜欢又是哪一种？后来周九良告诉他，喜欢他，就像回家。家。比喜欢更简单的词语，比喜欢更厚重的情感。

　　孟鹤堂就在那天突然对租住的小屋有了感情，那里不再是一瓦遮头的落脚点，是他和九良的家。

　　家人间的感情是无私的，是包容的。孟鹤堂为自己心里茁壮成长日益茂盛的情感找到了出口，他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对于家人，他所有的付出和守护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直到栾云平用一句“我喜欢九良”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原来孟鹤堂没有那么无私，原来孟鹤堂也揣了颗自私的心。

　　他不是不会争不会抢，只是面对栾云平他不能这么做。在北京这么多年，都多亏了栾哥照顾，孟鹤堂可以背叛自己，但是不能对不起栾云平。他做不到。

　　“九良，栾哥人聪明，又没有坏心眼，你有空的时候多和他接触有好处。”

　　“师父也这么说，让我跟栾师哥多学习，学为人处世，学基本功。”

　　孟鹤堂应声点点头。周九良见他低着头不出声，又摆出昨天那样冷漠尴尬的样子，心里越发的没底。栾师哥说，他得想想。可想成什么样了，想出结果来没有，周九良不敢问，怕问不出想要的答案，也怕问出想要的答案。他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他能舍出去名誉身份不要，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陪着他走这一条路。真的走了，将面对的流言蜚语人身攻击两人能不能承受得住，他能不能把人护好，周九良还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敢试，他舍不得这人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