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要起兵谋反,但是她又惧怕驻守墨脱和岭南的两路强兵,所以她先是使人用计调换了那一批进贡的珠宝,又着人运粮途中灌醉了萧忆海,更换了粮食和冬衣。如此安排,一来可以让墨脱的军队缺衣少粮来不及支援,二来就算是军粮参假一事被发现,朝廷也会以为是有人中饱私囊,贪墨军饷,一定会大力追查,这样可以拖延时间,让齐王的军队更加有时间去为谋反做准备。但是我不明白,为啥岭南的军饷太后没动,她怕墨脱支援,难道就不怕岭南的兵马?”唐七问。
“岭南大军每年秋后都会和羯族有一场恶战,但是今年羯族因为大旱,粮草缺乏,入秋后打了几场,便败下阵来,一发现墨脱军粮参假的同时也查出了墨脱书信来往的通道被暗中控制,于是内阁和今上便猜到其中另有内情,便密令贺宏假报了军情。”陆凌说。
锅里的水滚了,唐七的面也切好了。他一边下面一边问:“把控岭南大军来往书信的是孔慈,岭南自入秋后皆是捷报,突然来了兵败的书信,孔慈对行军打仗也颇有研究,他这样一个人,若是能好好参详,必然会看出其中端倪,但是孔慈一收到信后,迅速就报给了太后,让太后坚信不疑。这其中感觉太蹊跷。莫不是这孔慈临阵倒戈?倒向了谁?”
陆凌从橱柜里找了两个大碗: “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朝廷只判了孔慈流放,你说他倒向了谁?除了今上,谁敢把他诛九族的罪改成流放,我猜孔慈暴露后,太后是想杀人灭口,孔慈走投无路,为了一家老小,找到了今上,所以才有后面的金蝉脱壳,让太后以为他这个大隐患已除。做事更加的肆无忌惮。可没想到,太后的一番精心谋划还是败在今上手里。我估计这孔慈也是活不成了,咱们这位今上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流放途中山高路远,多的是意外生亡。孔慈这最后一步棋,估计是下错了。”唐七把面盛到大碗里,放好调料,递给陆凌:“面好了,给。”
陆凌拿来筷子,问:“你不来点。”
唐七摇头:“我还不饿,三郎吃吧!”
锅上的水还冒着热气,唐七背对着他在收拾桌子,陆凌吸溜着面想,此生只要家人和他爱的人都安好,足矣。
…………………
季节更替,风云变幻,转眼当初的那场兵变,已经过了一年。老百姓的日子依旧和从前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独皇宫里不一样,这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大事,比如宫里新添了五位皇子,比如孙才人产下九公主当日就被赐死,她的孩子由皇后做主寄养在贤妃名下。还有今上立了皇后的大皇子为储君。
若说如今后宫里谁是最得宠的妃嫔,那当属刚进了位份的虞昭仪。自从她进宫后,周元贞大多时候都宿在她宫里面,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进了她的寝宫,偏偏她本人,不骄不躁,对谁都谦卑有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把后宫想找茬的嫔妃气的是牙根痒痒。
八皇子九公主满百日,宫里面摆了家宴。陆涟漪一早便吩咐准备了酒菜,这一年以来,周元贞多数都和李子虞腻歪在一起,宫里面嫔妃都不曾见到他,都想着家宴周元贞一定会出席,所以各宫嫔妃都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个个都拿出了平日舍不得穿戴的衣服首饰,可了劲的打扮自己。
只有陆涟漪依旧家常的打扮,生产过后的她恢复的很好,面色红润,比先前更显风韵。她怀里九公主正睡的安逸。
“娘娘,御膳房的菜已经备下,可要此刻传膳。”柔溢悄声问到。
陆涟漪看了看席间,李子虞的位置也空着,门口也不见动静,说:“再着人去请,就说陛下不来,我等不敢开席。”
贤妃见九公主睡着了,吩咐身边的奶娘说:“公主睡着了,抱下去吧。可要好生照看着。”
德妃吴婉婷生产时出了大红,身子养了许久才好,陆涟漪怕她累,说:“看样子,还得等一会儿,婉婷你要不去后面躺会儿,八皇子此刻也睡着了。等今上来了,本宫着人叫你。”
德妃笑着摇头:“这些日子总躺在床上,人都躺懒了,臣妾现在不累,就想坐着跟姐妹们说说话。”
“那行,等你累了就去后面躺。”
下面早有嫔妃等的不耐烦。
“这今上朝政繁忙没来也就罢了,咱们这虞昭仪怎么也没来,当真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赵婕妤率先开口道。
有人跳出来开口,其他嫔妃也开始发话。王美人也不甘示弱:“就是,皇后娘娘该好好惩罚她才是,成天日的狐媚子霸着今上。连皇子公主的百日宴都不来。还有个赵美人,仗着自己是四皇子生母,今日也称病没来。”
“就是就是………”
王美人口中的赵美人,便是萧忆情,萧家运输军粮不当,萧远道虽然没贪墨军饷,但是也被人查出受贿,今上把他贬到了西北苦寒之地去当个小县官,萧忆情也一贬再贬,贬成了美人。没了家里人可依靠后,她自己倒是收敛了许多。只不过今上再也没让她见过四皇子。今上倒是在陆涟漪身边提过一两次,打算把四皇子交给李子虞抚养。
陆涟漪听着下面嫔妃们的抱怨,半晌才说道:“今上为国事操劳,左右时候还早,咱们且耐心等着,若有自己宫里有要事的,大可先行离去。本宫不会怪罪她。”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没了声响。不多会只见周元贞身边的掌事太监范熄风走了进来。先给陆涟漪行了礼才说:“今上事务繁忙,龙体疲累,已经在虞昭仪处歇下了,今夜便不来了,所以诸位娘娘,请自便吧!”
陆涟漪早料到是这样,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等了,柔溢开席吧。皇子公主们怕是也饿了。”
宫里的百日宴,不像平日里有舞姬歌姬,不过是叫来一群孩子跳些吉利喜庆的舞蹈。开席不过一个时辰,加上周元贞也不在,便告退了大半嫔妃。陆涟漪也不恼,随她们去。
席散后,陆涟漪特意叫来了范熄风。
“我前两日见今上,感觉今上神色不佳,身子消瘦了不少,今上最近还是噩梦连连吗?”
范熄风回道:“启禀娘娘,今上连日来,每每夜中惊醒,次数比前些日子频繁,叫了太医来看,总不见好。”
陆涟漪叹了口气:“只可以今上不让这件事传出来,连本宫也是听了你的回禀才知道。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日子久了再好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
“可不是,只可惜,太医们想破了脑袋,都没见点效。也就虞昭仪房里每日给今上推拿一二,能勉强睡个一两个时辰。”
“虞昭仪是个懂事的,温婉贤良,又不争不抢,有她伺候今上本宫也放心,你快去伺候吧,好好照顾今上。”陆涟漪笑道。
范熄风行了礼告退。
陆涟漪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子,轻声呢喃道:“师兄,就快了,你再等等。”
…………………
范熄风来陆府宣读周元贞密旨,说是陆凌和唐七破案有功,要论功行赏,让他两个进宫去谢恩。
兵变之后,今上赏罚分明,已经赏过了一波,连殉职的余江也追封了国公,他的女儿更是赐婚给了铮郡王府世子,此番突然又要单独赏赐他两个,其中肯定有蹊跷。陆凌把范熄风拉到一边,塞了两张银票过去,悄声问:“不知此番今上召见,除了谢恩,还有何事?”
范熄风看了看四周说道:“谢恩不过是幌子,今上其实是要召见唐公子。”
陆凌一听心里面警铃大作:“这是为何?唐公子只不过是我私人仵作,不算朝廷命官。”
范熄风又说: “大人有所不知,今上近日噩梦连连,睡不安稳,太医们束手无策,想着怕是中了毒,但是又苦于查不出来,听闻唐公子对毒物上见解独到,所以想请唐公子一起过去参详参详。但是今上不让外面知道此事,大人你晓得怎么做的!”
陆凌在暗中松了一口气,慎重的点头:“公公放心,这事本官会和唐公子守口如瓶。保准一个字都不往外透露。”
“既然如此,那咱家先行一步,大人和唐公子准备准备,即刻就动身吧。”
范熄风走远后,陆凌跟陆展元说了一声,就快步的往院子走。
此刻唐七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陆凌从他手里接过草药扔进簸箕里,说“大事”说着把他拉进屋里面。
“什么大事?”唐七问。
“今上病了,得进宫去看病。”陆凌说。
“我当什么事,看个病而已,这算什么大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唐七笑着说。
“你的医术我自然不会怀疑,只不过。今上身体抱恙,他刻意隐瞒,到现在连大臣和后宫嫔妃都不知道。这其中可能没那么简单,所以微雨,待会若是不打紧的病就算了,若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你先不要急着说出来,先搪塞过去,等回来我们两个再商议。今上生性多疑,加上你和尤靖,总之要小心点。”陆凌说道。
唐七点头:“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