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里面,太后抚摸着手里的玉如意,时不住的往帘子后面瞧。
终于帘子后面的人动了,太后忙问:“如何。”
吴太医走出帘子,跪在太后面前:“恭喜太后,孙才人确实是已经怀有身孕,只不过尚不足月,胎气极弱,所以老臣才再三确认。”
“如此,甚好,这是好事,只不过,孙才人的胎不足月,这事万不可走露风声。若透露一点半点,你是知道的。”太后说道。
“老臣明白,如今才人已经坐胎,只需要按微臣提前备好的安胎药,每日服用,只要过了三月,胎气一稳,太后大可放心。”吴太医说道。
“嗯,退下吧。”
床上的孙玉香,一听这样大的喜事,居然要偷偷瞒着,便有些不高兴:“姑母,玉香不明白,为何这事不报给陛下,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看看。”
太后瞅了她一眼,说道:“哀家不是教过你,唯今之计是忍耐,这点子惊喜都按耐不住,将来你能成什么事儿?皇上每次赏你的喝的是什么药,你自己忘了?”
孙玉香不敢和太后顶嘴,极不情愿的说: “知道了姑母。”突然又想到自己是来告状的:“可是,姑母,宫里来了个虞美人陛下很是宠她,住在贤妃宫里面,一个农家女而已,尽然这么高的位份。还有那个吴昭仪,陛下封了德妃,我要是不努力点,这宫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太后冷笑到:“宫里多大的地方,能有哀家不知道的事?”太后说着又安慰她:“只是你要记住,不管皇上封美人还是贵妃,都不关你的事,如今你好好养胎,生下皇上的子嗣才是你的头等大事。好生回去歇着吧。”
孙玉香一走,太后便叹了口气。
身旁伺候的嬷嬷竹青问:“太后为何叹气。”
“到底是年轻啊,沉不住气,一天就只知道挣那些小恩小惠。若不是吉儿有隐疾,无法有子嗣,哀家何故费此周折。一定要用他的种。”
“不管是谁的孩子,只要他是大周的血脉,咱们王爷一登基,过继到名下来。这荣华富贵,依旧是孙家的。娘娘永远都是大周最尊贵的太后。”看了看四周,竹青悄声说:“外面的人传来消息,墨脱那边都是些饥肠辘辘的猫崽子,朝廷后面送的补给还耽搁在路上,不足为惧,岭南的兵马正在对抗羯族大军。远水救不了近火,娘娘,事不宜迟啊。”
太后点头笑道:“那就告诉皇后一声,说哀家近日总梦到先帝,先帝指责说如今的后宫过于铺张浪费,况且先帝爷在世时常让后宫节俭,所以今年哀家的寿诞,不需宴请什么百官,只需叫上各家的命妇小姐,还有嫔妃们到仁寿宫,摆几桌就可以了。”
“奴婢,这就去传讯。”
昭阳宫里面,陆涟漪正在教兰玛绣肚兜。兰玛不经常做针线,陆涟漪瞧着她又扎了手,不由的笑道:“你呀可别绣了,再绣,你那双手,可拿不动筷子了。”
兰玛是个倔强的,说:“臣妾还不信了,就这几朵花,还绣不出来。姐姐,你再教教我呗。”
“你这下针出针要有章法,不能乱戳,下面的手也要注意躲避,不然没等你绣完,手只怕要戳成窟窿。”陆涟漪笑着把她手里面的绣绑拿走“行了行了,别绣了,我做的那些肚兜,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兰玛叹气道: “…我可真没用,都当娘的人了,连个肚兜都不会绣。”
陆涟漪瞧着她笑道: “这有什么,谁规定当娘的就必须得会这些东西,你就做你擅长的,左右不过当娘的一片心。”
两人正说着话,见柔安进来。
“什么事?”
柔安说道:“太后宫里的竹青姑姑来传话,正在外候着。”
陆涟漪和兰玛相互看了一眼。
“这太后这几月都在寝宫里面礼佛,这会子突然来传什么话?”兰玛诧异的说道。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妹妹坐着,我去去就回来。”说着陆涟漪起身。
“臣妾也该回去了,晚上约了虞妹妹到臣妾屋里学礼仪,臣妾好去准备准备。”
陆涟漪回身说:“那行,我也不留你。得空了来坐。”
竹青候在花厅里面,忽闻得珠帘响动,只见宫女扶着陆涟漪走了出来。
她忙跪下请安:“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陆涟漪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后又叫人给她搬凳子。
竹青虽然是服侍太后的,但在皇后面前,她也不敢拿大,只得谢了恩,虚坐在凳子上。
“本宫身子重,起坐不方便,让竹青姑姑久等了,不知你来,所谓何事?”
“不敢当,此番前来是传太后娘娘话来的。”
陆涟漪听是传话来的,理了理衣裳,坐直了身子,等着听训。
竹青便把刚才太后的原话说了一遍,陆涟漪点头,说是一定照办。话已带到,竹青也不便久留。
竹青一走,只见柔溢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陆涟漪一见便知道有事:“怎么了?”
柔溢见四周无人,便悄声在陆涟漪耳边说道:“冬青递来消息,寿宴那日……”
“原来如此,终于要动手了,瞧着咱们陛下早有耳闻,咱们好好办寿宴就是了,你继续让冬青注意着。”
大理寺,唐七把从葛家庄偷来的头颅进行了对比,果然与在孔慈家发现的尸体无缝衔接。与此同时孔慈也被朱由校的人从他家地窖里面抓到。几人连夜一同面圣。
…………………
夜幕降临,宫里面有沉沉的钟声传来,这是只有宫里面帝后和太后寿辰才会敲响的乐钟。太后的寿宴开始了,毕竟今日到场的都是各宫嫔妃和官员家眷。随即阖宫戒严,处处都有兵士巡逻。与此同时,宫外本该下钥的城门被一群士兵打开。进城后,凡是见着可疑的就一刀砍死。
宫门也在夜色中缓缓被打开,很快混进来的士兵与宫内守军发生激烈交战,一时间杀声震天,火光弥漫,血流成河。
仁寿宫里面,太后瞧着席间的歌舞,又扫了一遍在席的宫眷嫔妃,笑道:“这一屋子的人,果然齐全。皇后费心了。”
“只要母后开心就好。”陆涟漪笑道。
太后呵呵的笑着,突然话锋一转说: “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你瞅瞅这席间哪家不是四角齐全,唯独我孙家,死的死散的散,哪来的开心。”
太后话一出,周元贞的脸便沉了下来。陆涟漪见势不对,挥手停了歌舞,席间正聊天的家眷嫔妃也都闭了嘴,谁不知道当初孙丞私闯内宫,逼死嫔妃,这才让孙家落了难。一时间席间呼吸可闻。
“今夜的酒醉人,母后怕是有些醉了。”周元贞说道。
太后仰头大笑说:“醉!哀家,从来都很清醒。”她突然指着周元贞:“当年你不过是个小小妃嫔生的子嗣,你可还记得,是谁一路扶持,是谁悉心教导!不过为着一个小小的妃妾,你便抄了孙家。你究竟是为着你的脸面,还是为了铲除异己?”
周元贞细细的品着手里的橘子,半晌终于看向太后。那眼里满是憎恶,他说:“到底是一路扶持还是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母后不清楚么?”
太后猛地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说:“周元贞,是你…是你灭我孙家满门,是你抢走我儿的皇位。”
周元贞说道:“孙家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至于皇位,乃先帝钦点,何来抢字一说。朕只是不知,母后如今闹这么一出,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新朝更替,该换主了。”话落只见门外的守卫突然纷纷拔剑破门而入。吓得屋里面的女子惊慌失措。而陆涟漪在守卫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慌忙把周元贞挡在身后:“陛下小心。”
周元贞看着这个挺着肚子只身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突然间一股暖流流进心里。他扶住陆涟漪,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有朕在,没事的,你有孕在身,小心点。”
夜空中不知何时阴云重叠,夜色中一支烟火咻的划破夜空,太后看着燃烧的烟火,命令道:“杀了狗皇帝,封官进爵。”
“朕给了你机会。”周元贞看着太后,渐渐笑起来,越笑越大声,撑着桌案,寒声说:“朕念着养育之恩,给过你机会的。岭南的兵马已率兵擒王,如今城里的乱军该是被杀光了,你要杀谁?啊?朕看谁敢!”
太后冷笑着:“岭南的兵马正对抗羯族大军,李奇的在墨脱饿着肚子,周元贞,你到现在还做着你的春秋大梦。”
“是吗?要不咱们试试。”周元贞笑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奔跑声。“你听,这不就来了。”话落,门外走进几人。
太后听得动静,见着来人,她有些不敢相信厉声问:“贺宏?”她连退几步,扶着竹青,涩声说:“岭南书信已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岭南书信又不是只走太后控制的那一条道。”贺宏收刀:“羯族今年受我军重创,翻不出浪花来,这个时候没力气和大周交战。”
太后眼见大势已去,坐地呢喃:“齐王,吉儿……”
贺宏对周元贞跪地行礼,高声说:“禀报陛下,叛军已浮诛,臣等,力保陛下和皇后娘娘平安。”
周元贞看着在座的人,说: “诸位受惊了,叛军已灭,都各自回去吧。”说着他又拍着陆涟漪依旧颤抖的手说:“没事了,朕还有事要处理,先让人送你回去。”
陆涟漪点头:“陛下当心,臣妾等先告退。”
………………………
下了几日的小雨,这日总算是雨过天晴。天气一好,陆凌便缠着唐七给他煮面吃。
“天天都吃面,你怎么也不腻?”唐七揉着面团问。
“微雨做的好吃。这两日也没事,要不要今晚我带你去划船?”
“不去。”唐七果断拒绝。
“为何,”陆凌不解“真的只是划船,不做别的。”
唐七看着他,拖长了声音说:“宁愿相信有鬼,都不要相信周舒元的…臭…嘴。”
“微雨……”三公子想撒个娇。
唐七被恶心到了:“你正常些,问你正事。”
“好,你说”陆凌站直了身子。
“从发现军粮参假开始,内阁与陛下就意识到了有人要叛乱,所以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没错,就是这样。微雨真聪明。”陆凌拍马屁。
“那最后呢,为何太后和齐王还有那两个孙家人,只是终身监禁,这不像是陛下的作风。”
陆凌说:“你猜的对,太后谋反,这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有孔慈的指认,更是板上钉钉。不过为了体现皇恩浩荡,对外只说是终身监禁。其实是赐了鸩酒,连夜拖去乱葬岗埋了。孙玉香因怀有身孕,暂时看押,只等生产后赐死。这是我姐姐悄悄说的,皇上连她也瞒着,以后这件事就烂在肚子里,咱们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