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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就是明晃晃的调戏了,可这人一身笔挺的戎装,举止还保留着军人的端肃严正,说这话时漾着三分情七分笑,明明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却不见一丝狸昵,那声音如醇酒一般拂过他的耳畔,如情人间的低语。
“是吗?”顾魏没有避开,淡淡道,“那不如二少叫声哥哥来听听!”
身后又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就在顾魏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这人挨着他坐了下来,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哥哥”。
空气仿佛凝滞了,他忍不住转过头看着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挪榆道:“二少倒是能屈能伸!”
“我对美人,向来都是很有耐心的!”顾野瞥了一眼台上,示意继续,小海棠怎敢得罪这个枪不离身的杀神,忙重起了个范儿,甩着水袖清唱道:“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乐师们一愣,连忙转轴拨弦,识趣地和着她的唱腔,换了一首他常点的《桃花扇》。
“原来是二少的人!”顾魏看出了门道,凉凉一笑,“得罪了!”
“倒也不算我的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顾野闲闲地用手指在小几上叩着节拍,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曲儿,“顾医生喜欢尽可以拿去!”
气氛陡然一变,顾野发现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冷淡客套的笑来,这一次还多了一丝不屑和厌恶。
“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顾魏站了起来。
“我连哥哥都叫了!顾医生还是这么不给面子?“顾野停下了动作。
“不敢高攀!”顾魏彬彬有礼地对他一点头,“一个送人去见阎王,一个从阎王手里抢人,本非同路,如何为伍?”
“顾琅轩!我是否对你太过客气?”顾野微微咪了眼,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一介草民,二少原本无须如此客气!“顾魏面无惧色地说完,便径自去了。顾二少碰了一鼻子灰,想起自己对妹妹说的那一番话,自嘲地笑了笑,也不拦他,但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倒比来时更加烦闷了。
顾魏走出门外,顾野的士兵分立两旁,站姿笔挺,神色肃穆,并未朝他看上一眼,何荣钦见识过顾野对他的礼让,不敢慢待他,客气地送他出去。
走出不远,就隐隐听到有人抑扬顿挫地唱: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竟然是顾野的声音。
唱腔极是娴熟,想必是唱了不知多少次了,尾音袅袅,带着一丝沙哑,如风沙过耳,竟让他听出了几分苍凉和落寞来,但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他的心事又与他何干?
他摇头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彼时中西医之争愈演愈烈,在国外财团的推波助澜下,恩和医院院长丁崇山一当选中华医学会会长,便开始公开主张废除中医。几个留洋回来的文坛领袖也撰文声援,把中医打成了“封建糟粕”,渝北的中医馆纷纷关门大吉,唯独宋之言等人还在苦苦撑着,但终归独木难枝,一脉难求的仁芳斋竟也萧条下来。
顾野本对这些不甚关心,却不意在小报上看到了自己和顾魏的“桃色新闻”,才知道顾魏竟然已经接受恩和医院的邀请,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外科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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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