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蓝忘机守在另一边床侧,算是不放心媚儿的一举一动。
曾待她和颜悦色的含光君,也难掩不谅解的责备肃穆,
不过他没有开口质问她为何这么做。
只有在听了她一夜未止的啜泣声后,淡淡说了一句。
蓝忘机“既然都动手想杀他,又何必矫情为他掉泪。”
他不是提问,她也没有回答,各自存着紊乱思绪,在漫漫长夜里,
守着一个对彼此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男人。
她的夫君,他的兄长。
黑夜终于过去,晨曦破云而出,洒了园内池塘一片金亮灿灿。
远方鸡啼鸟叫,声声清亮,催促一日辛勤活动的开始。
蓝曦臣醒过来了,带着满脸倦意及苍白,细微暗哑的呻吟溢出疼痛的喉,
他刚轻轻动动手指,媚儿担忧的憔悴脸孔立即倾近他。
蓝曦臣“媚儿…”
他沙哑喊她,她感觉他努力收紧五指,要确定她仍在他掌心,他安心一笑,又闭上眼。
蓝曦臣“我梦见悬崖…我抓不住你,你从我手中滑出去,底下万丈深渊…幸好…只是梦。”
媚儿喉头一梗,好不容易才缓下的泪,又颗颗滴落,掉在俩人交叠的双手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在梦中,都还担心着她会失去他的庇佑而被其他人擅自处置吗?
水媚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唤大夫过来?”
蓝曦臣“水。”
媚儿匆忙要去倒,蓝忘机却早已斟了碗清水,递过来。
她投以感激眼神,蓝忘机的神情明显在说,他信任她,只是不忍她受累。
此时的媚儿无暇感激他,她扶起蓝曦臣小心翼翼以碗口抵在他唇间,慢慢地小喂一口一口…
蓝曦臣喝得不多,腹内仍觉不适。
水媚儿“…我去请大夫来。”
她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决定由她跑一趟。
蓝曦臣完全没放手,他懒懒张开眸,凝望她,嗓依旧沉哑。
蓝曦臣“叫忘机去,你留下躺这边。”
另一只空闲的手,试图拍拍大床左侧空位,但力气微弱,要她爬上来。
水媚儿“可是…”
媚儿正要开口,听见蓝忘机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她呐呐回头,蓝忘机早不见人影。
蓝曦臣“媚儿。”
蓝曦臣轻捏她的手,催促。
媚儿只能顺从他的意思,撩着裙摆,横过他躺卧的高颀身躯,
爬进床铺内侧,跪坐在那儿。
蓝曦臣“躺下。”
她迟疑,此时不该是温馨的依偎。
他应该要责备她,应该要仇视她,甚至应该要处置她…
不是这样虚弱噙笑,哄着她躺进被窝。
他为什么不质问她?
蓝曦臣欲坐起身,她连忙制止他的妄动,按着双肩,要他躺好。
他耍赖一笑,全身上下最有活力的部分,只剩下轻点在左侧床铺的修长食指。
媚儿无奈躺下,蓝曦臣像块磁石,马上黏过来,弃枕而就她,舒舒服服挨靠在她柔软膀子上,气息仍稍嫌微弱,说起话来像呵气。
蓝曦臣“你被吓坏了吧?喝下你端来的茶,却中毒呕血,害你受人误会,别担心,我替你洗刷冤屈,还你清白。”
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他对她的信任,无瑕透明。
不掺杂半点污染,使她更加自惭形秽。
她无法诓骗他,虽然真相丑陋不堪,该要去面对时,依旧必须接受它。
她深吸口气,迎向他黑翦温柔的眼眸。
水媚儿“那并非误会,我确——”
蓝忘机领着大夫回来,从奔跑的脚步声听来,他以如此迅速步伐返回,自然难脱对她的关怀之心。
媚儿话被打断,一时之间既觉惋惜,又感到…一些些的懊恼。
若蓝忘机再迟些回来,她就能鼓起勇气,一口气全数说完,这样断断续续,反而磨损了那股冲劲。
龙套“泽芜君,您醒了,身子还觉得不舒服吗?请让老夫诊诊。”
蓝曦臣“陈老,你来了正好,我之前就打算召你来一趟,不过要你诊视的对象不是我,是她。”
蓝曦臣制止陈大夫,反倒牵起媚儿的柔荑,递至大夫面前。
媚儿此刻的愕然,与大夫、蓝忘机的一模一样。
蓝曦臣“她最近食欲不振,胃口不好,又老觉得倦,我认为她可能有喜了。”
蓝曦臣猜测道,实际上心中却有八成笃定。
他正准备利用昨晚与媚儿讨论这件大事,现在不过是顺延了几个时辰。
水媚儿“不可能——”
媚儿惊呼,水眸瞪大,要不是蓝曦臣仍枕在她手臂,她定会震骇地弹跳起来。
不会的…老天不会开这般恶劣又残忍的玩笑…不会的?
她下意识摇头抵抗这种可能性,她想抽回手,不让大夫碰触她,懦弱想拒绝被宣判的时候。
不要在她已经决定面对真相揭开时所要承受的种种报复、怒火,甚至是死亡之时,
才来告诉她,她的身体里,孕育着另一条小小生命。
这会让事态变得更难以收拾。
水媚儿“…我没有食欲不振,我本来就吃得少,我也没有感觉身体有任何改变,你多心了,我不需要诊脉…”
她试图反驳,声音太微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