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男人心头有一朵白玫瑰和一朵红玫瑰,娶了红玫瑰,那白的便是那“床前明月光”红的便是那墙上一抹蚊子血。娶了白玫瑰,红的便是心口一粒朱砂痣,而白的只是衣角一颗饭黏子。
程君山自懂事起就厌恶一个男人,他娶了白玫瑰,将她奉若月光,亦或手植淡巴菰花,而红玫瑰呢,她将她自心口抠下来,自此相思子变作烟花寂灭后一抹灰屑。
那多红玫瑰,是将他自孤儿院收养的母亲。
因为恩养,他将母亲分厘的愁苦尽收眼底。
她与他青梅竹马,可他在结婚前爱上了她的好朋友。
他们挽着手呵,般配如一对璧人,新娘的无名指上套着晶莹的钻戒。
“你会祝福我们吧。”
不甘,嫉妒,汹涌的恨意。
她用一袋毒品使他看到了妻子面目可憎的一面,并劳燕分飞。
也亲手葬送了自己的余生。
在满溢又虚无的爱里,走向茶蘼后的萎落。
女人说,之所以收养他,是因为他与那人一样,有饱含水雾的沉潭般的眸子。似黑夜中喑哑的雨林。
他厌恶这种替代品的肖似。
他目睹女人簌簌萎谢,目睹她的颓迷,目睹她流泪,目睹她在每一页书的扉页写满了那人的名字。
他充斥无力感,他拯救不了一个在无果的爱里沉沦下去的人。
他那时非常恨那个男人。
后来无巧不成书,那个给他蒙上巨大阴影的人成为他的大学教授,他温文儒雅,博学多识,鼓励他走上写作道路。
君山有些动摇,自己从前妄下判断,原以为这是他不知自己身份的缘故,却在一次偶然中发现他抽屉里自己的档案。
呵,他原来什么都知道,却选择了闭口不谈,他欣赏青年的才华,不愿将他多年前的恩怨转嫁。
他轻易选择了慈悲,纵使那件事在他心里分量那样重,即使已被厚重的尘埃所遮掩,却不时冒出针尖在他心里如芒如刺,他知道他所爱的女子不希望她变成一个被仇恨支配的工具,失掉她所有青睐他的品质,他亦明白他对青梅的亏欠,他不能过分责备一个对他怀有炙热的爱情的女子,他欠她的来生再还。只是,他无法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
程君山真正开始放下仇恨,尊重起自己的恩师,亦是在这一天。
直到后来,遇见林茶,他终于明白那种锐不可当的无措。当她降临,他的整个世界被她的动人充塞填满,即使生命中诸多不满与遗憾已如梅花落满了南山,可他抬起头,望见了白色的月光。
一切本该就此结束。
直至有一天,凌晨警醒发现自己手里举着尖刀,对准了林茶纤细的脖颈,直多二三厘米,刀刃便会刺破她白皙的皮肤。他恐惧极了,一把将刀丢弃,坐在地上崩溃着自我否定。
去医院的结果是,被诊断为人格分裂症,伴有梦游症,疑为幼时脑部受过重创,造成不可疗愈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