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你怎么了!”赵衔玦手足无措地扶着冲马桶呕吐的母亲。母亲紧紧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赵衔玦一摸她的额头,心下一紧,这烧得太厉害了,马上带她去医院才行!
“你别管我……我吃个退烧药一会就好了……去上学吧……”说着,无力地抬着头,口水沿下巴流下来湿了衣服。
“妈妈你别说话……你烧糊涂了都!”
“你必须去……上学!”她用命令的口语说。
“你总是这样!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开心吗?你以为你躺在这里,病了,就是我心中的英雄了?别感动自己了!你……呜呜呜……”赵衔玦的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限,她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汗和泪,脸急得通红,“你不能走,那我就叫救护车来抬你!”她跑去座机那里打电话,妈妈捂着肚子的手放下了,疼得晕了过去。
“小姑娘,你来一下。”赵衔玦在急诊室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时,一个小个子男医生远远地叫她过去。
赵衔玦迟疑地起身,跟上男医生的脚步,慢慢走到了住院部的楼顶。一排一排白色的床单挂在晾衣绳上,头顶是澄澈的天空和上午九点的阳光。
那个男医生走到护栏旁,双手插兜往下看,人来人往,无一不是在为生命而奔波。赵衔玦谨慎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许久,他开口:“小姑娘,今年多大了是?”
“五月份就十八岁了。”
好像很好笑一样,他咧嘴笑了一声,“你知道多少,你妈妈的病?”
“不知道。你和我妈妈是什么关系?”她瞟见他胸前挂着的名牌——肿瘤科 主治医师 张贤。
“什么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
“你就是我妈妈的弟弟吧,与我家断绝关系的那个。”
好大一阵风吹来,白色的床单飞舞。
“你妈妈提起过我?”
她点点头。
张贤的两只手肘向后搭在护栏上,“这里是住院部的楼顶,你脚下的是几千个每天生活在疾病的苦痛之中的人。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拼尽全力去拯救他们,他们中的一些还是会选择爬到这里,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孩子,生活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有权利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这里还是装了护栏。很荒唐吧?”赵衔玦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你不想救人吗?”
“我只想救有生活志愿的人,但无法,对方无论是谁,是好是坏,我都得一视同仁。”
“那你不算‘高尚’。”
“是吗?是吧。”张贤这次真心笑了,“谁教你这的?”
“我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两方又无言。
张贤深呼一口气,对她说:“胰腺癌。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她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把精力和钱搭在她那里。你妈妈的事我会处理的。孩子,有困难就找我打电话,虽然大部分时间没空。我不会说什么,一起努力吧。”他上前,塞给赵衔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号码。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从楼梯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楼顶。
生命,是我的本意吗?离开的权利,我……
她从护栏往下看,直到看到张贤快步跑进急诊科才下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