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酒醉金迷,觥筹交错。
宴酣之乐,戏起曲落。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粉黛唇嫣者,挽捻幽柔兰花指,身段优美落下弧度,眼中水波荡漾了个十全十。
俗气。
沈仰年早年也是来来回回听了大大小小的戏啊曲啊,柔媚的都千篇一律,倒不如那金戈铁马刀萧鸣鸣了。
沈仰年如今陷在这宴中颇觉乏味,双唇慢悠悠的抿着酒染得泛红,凤眸一片清冷无欲。
“无聊了啊?也是,您口味叼着呢。”
陆久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煽风点火,眼里含着精明的笑色。
“倒是这满堂的人,这么多不用正眼偷偷瞧你啊。啧啧……”
陆久心里想,一群肤浅的凡人。
看了眼发小,又觉得不对劲。
沈仰年的墨发轻巧地拂垂半肩。手肘抵桌撑了半边脸,挡不住另一半露出的肤色温润如白玉,在亮堂的烛光下细腻得发光。连同那仿佛精雕细琢的眉宇都落了淡淡光影斑驳,不带半点边沙地的粗犷反而斯文地带着书生气。
有人一眼望去却被这不显风情的凤眸勾了神,晃晃眼再看半眼,又贪半眼,迟迟恍然不定。
不仅是这副皮囊引人注目,这可是沈家捂得紧的三公子,可不得逮着个机会多看几眼。
“不是,在余郸那群老爷们儿里混了那么久,你怎么越长越出挑?”
陆久戳了戳盘上小果,一脸迷疑。
“哦,”沈三从容不迫地瞥了四周一眼,将那些暗暗的眼神堵了一半,“我哥不让我跟他们鬼混。”
陆久真的是服了,感情他爹哪儿是让他去历练的?这不就是出去游玩的大爷吗?
这惯的,陆久想起自家老爹简直泪流满面。
不过要是让他也顶着这样一张谪仙样儿的脸面,他也得天天得劲儿死。
“人比人气死人,沈三你这是什么金贵命啊啊……”
金贵?可能吧。
可金贵又有什么用?多金贵到头来也不过烟灰一捧,随风寥寥。
沈仰年付之一笑,“我倒觉得你挺金贵你那小心肝呢。”
陆久张口不是闭口也不是,耳朵浸了红。
小孩子脾性。
沈三轻嗤。
……
忽地,满堂又再热闹了一番。
“父皇、母后、兄长,容渊来晚了。”
只见一袭黑袍金锦云鹤纹的男人剑眉平顺,所有锋锐尽数沉捺在那双寂若深潭的玄墨瞳眼里。
那分明是双缱倦桃花眼,却败坏在一脸肃静里。
暴殄天物。
沈三越看越熟悉,又脑袋抽顿想不起来。
“这人……哪儿见过?”
“咳,你……”
陆久喝酒听见他这句话,差点没呛死。
“你这话讲的怎么像勾搭人?”
他缓了半晌又撇撇脑袋看去,“喏,那可是四皇子顾倾,你这三年都不在京中,上哪儿见过?”
沈三也不应人,兀自收回了眼。
“不晚,这才开始没半个时辰。”
顾斐云虚虚托了四皇子,叫人安排坐在前端一侧空位。
“倾儿来坐着吧。”
皇后端庄一笑,矜持地向人招手。
皇帝面上也含着笑点头,兴致极好地看这满堂热闹。
“今日乃斐云生辰,吾儿又长一岁了朕心中甚慰。诸位尽欢尽饮,勿教人怠慢了。”
“承陛下欢喜。”
众人齐齐托礼回话。
顾世辰虚倚龙椅上,眼中清明抖擞,丝毫不显老气苍弱。
他扫眼了席间,“对了,沈将军的小儿子刚回京不久吧。”
“是。”沈国川接了皇上的话。
“哎,许久不见,快教我看看这孩子如何了。他这几年不在京中,趁着太子生辰也好认认人。”
沈国川眼角稍微弯了弯,带了点皱纹。
“灼安。”
“在。”
沈仰年缓缓起身,眼里的冷清化了半,拂袖行了礼,墨发也顺着他的动作淌下。
“见过皇上,安康无恙。”
顾世辰眼里也柔和了些,将这孩子打量了遍。
“果真是长大了,先前朕看你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团稚童,不留神也出落的与你大哥一般俊朗了。过的真快……”
沈仰年的眉眼与她近似些,美人胚子都种在骨子里。
顾世辰看着沈仰年,仿佛梦回少年,看那梧桐树叶翩翩翻飞又落在那嫣然女子的发顶上,轻盈鲜妍存了经年。
斯似故人。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带着和易近人的笑说:“好孩子,边沙日子可是苦了你?”
“不苦。”沈仰年展颜一动,笑意涟漪了满眸,上好的殊色便盛了别样风情,直叫人心底不舍放过丝毫。
“灼安不过做些小事务,赏那边境风光罢了。”
“好……”皇上微微颔首示意。
“灼安近日回京该是会生疏京都人事了,朕便引你认些人吧。”
沈仰年:“谢陛下。”
“来,这是朕的长子,顾斐云。”
沈仰年半敛了眸,行礼也不如先前规范了。
“见过太子殿下。”
一条咬着人不放的混狗。
“见过……沈小公子。”
一只皮毛上好狡猾的阿猫。
顾斐云装的好似真第一次见他般温逊有礼,逢场作戏,心照不宣。
呵。两人心中各自冷笑一声。
皇上:“这是四皇子,顾倾。”
“见过四殿下。”
这回沈三轻佻地眨了下眼,在近处看清楚了人。
“见过三公子。”
顾倾面上的肃然波澜不兴,只有那双墨瞳稍克制地凝视了面前人几秒。
沈三极小幅度的皱了皱鼻子,这人怎么跟大冰块似的?
嗖嗖冒冷气。
跟他哥一样,沈三想,不知道俩冰块在一起会是什么情景。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俩冰块见面也能搅得鸡飞狗跳,杀伤力甚大。
作者感谢观看。
……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鹊桥仙》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李白《行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