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毓初正呆呆看着院子里飘落的叶子,即听官人前来宣召。一路上倒也透露了许多。
素净无华的白色衣角甫一飘林大殿,众人即随着执明的眼光一同顺到殿外,只见一人素衣墨发,翩然而至。
“毓初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手搭左胸,行的是遖宿使臣的礼节。
几日不见,人有些消瘦。执明不可查的敛了眉目,抬手赐座。
“阿初,别来无恙哦。”
毓初早在进门时已看到一身白袍坐在首位的子战,这才想起当初他说的那个“也”字是何寓意。
嘴角上扬,温和一礼道:“子战公子别来无恙。此前毓初不知公子竟是这等身份,失礼之处,还请宽宥。”
子战朗声笑了笑,道:“此言差矣,你我二人君子之交,何必见外。”
毓初笑着垂了眸,似乎默认这句话。
坐上执明看了这场戏,阴恻恻开口,似笑非笑道:“本王倒是不知阿离和子战也是旧识。”
毓初心头别然一跳,刚要开口,就听子战道:“那日你出门怎么连个人都没带?若不是我,你可就客死他乡不明不白了。”
执明鼻头一抹冷哼溢出,又听子战拱手问道:“子战倒不知中塬共主是否知道此事?”
“我知道。”执明道。
“那如果别国使臣在中塬国土出了事,共主可是要给个交代?”
“是。”
“很好,那我和遖宿国主,就等着共主的交代了。”
执明冷哼一声,却终于没有发作,毕竟自己不对在先,此时此刻,竟是一句都驳不出,可如此…实在是颜面尽失。
其实子战救了毓初的事情凌越也跟他说了,但是当时不知道的是原来这人是子战。果然好巧。
“子战公子,自我出使均天以来,颇受共主看重,一切待遇皆从贵宾而来,我毓初感恩不尽。”
这算是给执明拉回脸面破解尴尬了,执明抬眸,刚好看到毓初脸上温煦的笑容。
子战笑着拍拍毓初的肩头:“早该如此。”
没想到这一拍却是更让执明不舒服起来,这人怎的如此不尊重?他只觉得气血翻涌,却也不知气从何来。
“你可知这是哪国使臣?”
毓初转首,对上执明漆黑的眸子,这倒是真不知。
“使臣大人,这是琉璃国主子战,他,便是子煜将军的亲兄长。”
手中的玉杯本是要敬酒的,此刻却是脱离了手,杯中酒倾倒在桌子上,执明还是阴恻恻笑着,手中捏着酒杯,啧啧,毓初的表情,可真没让他失望啊。
子战也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怎么?难道这个遖宿使臣和子煜还有一段故事?
“共主,阿初他……”
子战问道,执明微微扬唇,却是大声道:“毓初使臣可是怕了?若外面收拾停当…”
“我去!”毓初的拳头在袖子里紧紧攥着,不待人反应,又道:“我去!”
这时却是换做执明愣着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下坐的人,这人…自己就是想把他留住才这样说的啊,难道果然连这样都留不住了吗?
“子战公子,外面宅子可还在?”
毓初淡淡的,无波无澜。
“在的。我今天带你出去,阿初愿意否?”
“好。”毓初仅仅说了一个字,目光却始终淡淡的看着某处,既不是执明,也不是子战。
一瞬间鸦雀无声的朝堂之上有人咳嗽了一声,想来是戏看的差不多了,咳嗽以表示表示存在感。
坐下林百渝等人倒真没看懂这出戏,只凌越紧紧皱着眉头,这毓初,难道真的是慕容离?
“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吾奉吾王之命出使均天,住在宫里始终不合礼数,况陛下未婚,于礼不合,既今日子战国主有意相邀,毓初就告退了,他日若有要事,毓初愿效犬马之劳。”
不卑不亢,不咸不淡,不喜不怒。
他选择跟着子战出去住,哪怕子战是子煜的哥哥,哪怕子战有可能在得知始末时为了报仇杀了他,抑或绝交,怎样都好。反正无论怎样他都不愿意继续留在均天皇宫了。
他不想再看到向煦台,也不想再住在清和宫。他不想每天陪着执明下棋吃饭睡觉,也不想再有任何算计。
如今的他,只想早点了却昔日种种,最好一点遗憾都没有,最好所有缺口都填满,就算他一个人承受,也没关系,他愿意扛下来。
执明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只简单甩了甩手,一场接见使臣的宴会就此结束。而毓初,终归还是走了。
待人潮散尽,执明终于召见了凌越:“你说的那件事,准了,着手准备吧。”
凌越大惑。
此前如何都不肯,百官联名上书都不肯,此次,竟是肯了吗?
是为了毓初吗?
“是。臣这就去准备。”
抬手挥了挥,凌越退下,体力终究还是不支,执明静静伏在案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