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统领具体所指何人?”广郡王的确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军方势力,但此刻他不能对这两位托底。说到底,他们都是为了维护太子,维护正统,而不是效忠于他广郡王。
“杨幕云!”海东来目光锐利。
“他的确是个人才,杨言祚身体似乎熬不了多久,杨幕云的才能和势力是最出众的。可惜——”广郡王面容缓缓黯淡下来,寥落地吁了口气,明眸里溢出无限凄凉颓丧,“可此人不容易拉拢,此刻贸然出手,恐怕难有成效。“
因为兰玛珊蒂和宋尚宫的牵线,内卫中余明堂一直保持与杨幕云的联系,也算是内卫和禁军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回想吕蒙的背叛和潜伏,海东来无比地庆幸兰玛珊蒂当初选择了余明堂,她更相信余明堂,带他去见杨幕云。要是换成了吕明,后果不堪设想。
海东来向来孤傲,但对于兰玛珊蒂的洞察力和判断力,着实佩服。
但是此刻,他不能将这种微妙的关联,对广郡王和杨柯和盘托出,这里面涉及了窦侯爷、窦二的死,自己的病,盘根错节。
海东来沉声道,“殿下只需一场宴会,必有成效。”
“当真?”广郡王看海东来一脸坦然自得,以他心性不似信口雌黄,遂若有所思探问道。
“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杨幕云虽为宦官,也有尊严和追求。海某探听了一个消息,杨幕云有一桩心病,他心仪内教坊的雪菲菲,不过雪菲菲入了教籍,身没宫廷,殿下安排一场宴会,代表太子殿下,将雪菲菲赐给杨幕云为妻,给雪菲菲一个体面的身份,相信杨幕云必定会有所触动。”
雪菲菲的身份特殊,她是权宦杨言祚和宋尚宫的私生女,所以杨幕云纵使倾慕她,也不敢贸然娶她,免得触碰义父杨言祚的逆鳞。把杨言祚惹急了,他说不定会对亲生女儿下手,灭口,以绝后患。
兰玛珊蒂曾经探听过雪菲菲的心意,她也对杨言祚有好感。
雪菲菲曾言,“我本就是囚鸟,困在内教坊这座牢笼,阿云虽是阉人,但他生的那般好看,待我和母亲极好,如果此生能够嫁于他,也是极好的。”
兰玛珊蒂常感叹他们有情人天各一方。
海东来此言,既为广郡王和杨幕云创造契机,也算实现阿兰的一番好意。
无论她在何方,她都会高兴的。
“海大人,有这回事吗?”广郡王闻言面色一怔,语气里敛了一丝质问。
海东来嗯了一声,接着侃侃而言,“殿下对杨幕云释放善意,也可以试探一下杨言祚等方态度,至于杨幕云本人,咱们静观其变,他领情自然会有所行动的。”
“海大人的话倒是挺有意思的,也好。现在的局势好似一平如镜的湖面,然而,又怎知,平静的湖面下也会有暗流。那就这么办。”广郡王一边捋了捋狐皮袖子,面色清雅地看着海东来。
“这个宴会最好设在沈国公府,也就是升林公主府。”
“姑姑家?”广郡王有些意外。
“沈国公和杨幕云关系不错。”他想借机去公主府一探究竟。
那些狼群与他有没有关系?
还有那些南诏部落的女子和沈国公究竟有何联系?
“也好。”
……
升林公主府
公主府乃升林公主亲自动手设计的。与沈国公满身铜臭的气息不同,升林公主作为皇室出身,整个公主府被她设计得很是雅致,曲水徜徉,亭台错落,让每个来到公主府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风雅之气。
升林公主从小体弱多病,请了多少名医诊治也不见奏效。多年前晋阳公主大病了一场,险些便丢了性命,后经得李亦君找了位神医替升林诊治,才救了升林公主一命,故而升林公主对李亦君颇有好感。
杨幕云很早就来了,毕竟是广郡王亲自下帖子。杨幕云这个人,实在不像个太监,而是一个世家公子。他一袭紫袍难掩清贵之气,丰神俊朗,无人能较。银色面具遮去了如玉温润的脸,他的右手中牵着一匹白马,白马名为“浣尘”,倒真是马如其名,浑身上下一色如雪,目光神炯。然而如此出色的一匹白马,全身却没有一丁点的繁杂装饰。只是浣尘的身侧背着一架古琴,并没有用琴套包好,光华流转,气质出尘。
杨幕云一进公主府,那些用度不凡的仆婢纷纷跟上服侍。小厮打扮的一行人将宾客们的马车牵进马厩里去。
此时一座高楼上的窗户“吱”地打开,却是几位方当韶龄的舞姬打开了窗子,迎着春风,观赏着公主府的黛瓦粉墙。
……
长安西郊的这个夜晚,静谧无比,恬淡万分。
等众人进府,府内顿时细乐喧天。海东来随沈国公等进偏厅小坐,随后,众人移驾至正堂内,按品级排班升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国公在旁言道,“近来,新选了十名歌姬打算呈才献艺,正中一人容貌尤其端丽,名为团儿,我且唤她来,就只当消遣,博君一笑尔!”
音乐起时,杨幕云凝眸于那颇为别致的舞台,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淇奥古琴的琴弦之上,带出了一丝又一丝的清音。
此时舞台之上,没有一位女伶,然而几乎所有的宾客手中都端起了酒杯,包括身边一袭青衫的广郡王,团儿,不知道是谁喊了第一声,接着便个个响应。
每一个宾客的神色当中,太多的垂涎欲滴,热切的期待,期待宴会的高潮。
海东来在心中冷冷一笑——不过一介寻常女子,哪里配得到这样多的期待盼望?
一时之间,满座鸦雀无声。
丝竹之声渐渐大了起来,清丽的瑟音低了下去,却没有就此消失,此时,两排女伶手中或是执箫,或是执笛,或是执笙,或是执竽,四色乐器件件光华流转,细数而去,共有十六名女伶,衣着一半为黑,一半为白,相间而站。十六名女伶之中四人吹箫,四人吹笛,四人吹笙,四人吹竽,音乐倒风雅,衣着也超脱俗尘。
不消片刻,盈盈走出来一个水袖萦怀的女子,便是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