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玛珊蒂久居大唐,慢慢也明白了,唐朝等级森严,士农工商。而游侠跟士、农、工、商有着很大的不同,它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可以让人赖以谋生的职业。夏云仙,属于布衣闾巷之侠,本为平民,靠为人解愁报怨生活,加上他多次触犯律法,要不是宇文家族的接济,他怕是三餐不济。
“即便夏大哥为平民,你如此不屑,难道吴家有多高贵?”兰玛珊蒂缓缓地吁了口气,目光清冷如水,言语之间带着一种试探。
李亦君面色一红,反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姓李?”说完,便知道自己多言了,也不知怎么的,李亦君的心里有一股火气噌噌往上涌,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李?高贵?
难道李亦君和大唐皇室有关联?
兰玛珊蒂眉毛轻轻一挑,“你和李唐皇室有什么关联?”
李亦君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故意卖起了关子,复而拢了拢袖袍,“等你真的成为我的女人那天,我会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的。”
一时间寂然无语,兰玛珊蒂悠悠地撇向深邃的明空,“我们再来一盘。”
“好的。”
李亦君有些惊讶,自己抓住了她的一个疏漏,很快大杀四方,取得胜利。
兰玛珊蒂是故意输的,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遭遇的很多难题,包括现在危局,都与的身世有关,她决意打探清楚。既然有了防备,兰玛珊蒂便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放松警惕。
李亦君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问道,“兰玛珊蒂,你何时喜欢上海东来的?”
兰玛珊蒂的面色一僵,露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为何——”
“剑南道的时候,你并没有对海东来动情,然而,我为你解毒的期间,你却总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中间只有短短数月。”
“在偶然、不经意的情况下遇到美好事物,我情动不自知。某种程度上,与你有关。在剑南道,我的双腿断了,有可能永远也跳不了舞,令人绝望的那些日子,我总会想起海东来,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后来,我的心便不自由了。”兰玛珊蒂目光清澜,缓缓地说道,一边侧过身子,眸光变得深邃起来。
“老天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何要让两个不会在一起的人相遇?”
兰玛珊蒂不知该说什么,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
……
已是深夜,街道上静悄悄的,寒风吹过,发出一阵瘆人的呼哨。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街口处一条黑影闪了出来,穿过街道,快步走进一条漆黑的深巷之中。
巷子两旁高墙耸立,中间有一道黑漆大门,黑影快步来到门前,叩响了门环。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黑影伸手揭去头戴的风帽,正是马三。
看到那海东来马三迅速下马,恭敬地行礼道,“马三让大人久等了。”
闻言,海东来没有转过身来,只听到了他冷冰的声音,“事情怎么样?”
“小的查遍了西市的兽舍,应该不存在那么大规模的狼群的可能性……那些狼可能和权贵们的庄园有关。”
“你有怀疑的对象?”
“昨日刚收到消息,可能与沈驸马有关,沈家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匪浅……”马三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马三大惊,一下就跪了下来,“大人,这可是大事,小的哪有胆子拿主意?”
见马三有畏难之意,此事交予海东来暗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是,谢谢,谢谢大人。”马三松了一口气,给海东来磕了两个头后才站了起来。
“是,大人今日亲自面见马三,是否有什么新的任务?”马三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倒没有。回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海东来又问道。
马三摇摇头,“回纥王庭没有文字记载的习惯,一时之间,我一直找不到消息,也没有找到回纥和李大人的关联。”
海东来点点头,“嗯,那就继续查询,你已经牵涉药材生意,利用这条线,好好探听一番,如有消息,立刻上报。”
“是。”马三连忙答应。
海东来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那李亦君什么时候开始买消灵炙?”
“小的特意查实了,就是十天前。此外掌柜还把李大人每天买的食物,尽量回忆出来。”特意从袖中拿出一张仔细保存的单子。
豆沙粥、槐叶冷淘、酥山、樱桃酥……
这都是兰玛珊蒂爱吃的菜。
海东来这几日把李亦君的府邸搜寻了好几遍,赤帝东来,除非他故意让人发现,哪怕是内宫,他都是来无影去无踪。
他没有发现兰玛珊蒂的踪影,连女性居住的痕迹都没有出现。唯一让他心有不满的是,李亦君的书房挂了好几幅兰玛珊蒂的画像。
既然他那么心仪兰玛珊蒂,吕明杀了她,李亦君会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吗?
加上今晚的单子,他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兰玛珊蒂一定没有死。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李亦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让兰玛珊蒂人间蒸发,欺骗自己相信她已经死了,将兰玛珊蒂强行留在他身边,变作他的禁脔。
(禁脔:比喻某种珍美的、仅独自享有,不容别人染指的人或者事物)。
海东来心中剧痛,全身血液躁动不安,在血管里乱冲乱撞直上了双眼,心中似是有一股冲劲在驱使他要去杀了李亦君。
一旁的马三顿觉周身冰冷,觉得他的眼神实在吓人,冷得很。马三深知海大人身上那种气势完全就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眼下他这副模样,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药已煎好,浓郁的药味充斥着整个鼻尖,海东来面无表情地喝下去。
拥有力气,才能等到她的归来,记住她每个不同的笑容。
兰玛珊蒂,你可知道,我最为向往的,不是这孤星煞备受尊崇的长安无首,而是那短短数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只有在那些时日,我才能真正摘下一切冰冷的伪装,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个爱妻子的夫君,在你身边尽心尽职地保护你,随时准备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帮你抵挡一切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