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君接过水,正要喝,想起了兰玛珊蒂嘴巴里兴许还十分的苦。他将茶杯塞到兰玛珊蒂的手中说,“你先喝,我自己再倒杯。”
兰玛珊蒂正打算推辞,突然察觉这个放置茶杯的花口盘有些眼熟,有一股冲动促使她喝下了眼前的茶。
她嘴巴里的苦味已经没了,此刻这杯茶的味道如此熟悉,竟然很像……很像海东来煮的茶!!
兰玛珊蒂再一想,觉得自己可能感觉错了,想来是太思念海东来所致。
她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屏风旁那案几上的一套茶具,这套陶瓷茶具,甚是精美,包括煮茶、烤茶、碾茶、量取茶等。
最显眼的是这几个白釉花口盘,花口切削的精细雅致。多数人家时兴用金银花口盘,这种白釉花口盘极少,仅江南有产出。
兰玛珊蒂曾经调侃过海东来过于奢侈,为了一套陶瓷茶具,费了好些人力从江南山高路远地运到长安。
当时,海东来瞅着不怀好意的兰玛珊蒂,知道她准备着一堆话等着堵他,索性自嘲道,“我自小习得的就是江南的点茶法,自然用南方陶瓷茶具了。至于耗费之事……好歹聚敛了这么些不义之财,总得想法子多花出去。”
李亦君竟然也有一套造型相仿的南方陶瓷茶具!
兰玛珊蒂心绪有些絮乱,略略沉吟,“李亦君,这茶是你点的吗?”
“嗯——”
“能不能再点一次?”
李亦君先是惊,然后是有一股的喜悦感从他胃里往上冒,将所有的苦味冲散地没有踪迹了,“好,我现在就开始。”
李亦君用紫檀木茶勺,自茶缸里取出些许紫笋茶,置于茶盘之上的西施壶里,排了四个鸾凤纹茶杯倒扣于茶盘之上。
他半带轻笑道,“长安时喝兴碧涧、蒙顶石花、芳蕊、茱萸,但这种紫笋茶,色泽绿翠,香气浓强,滋味鲜醇,汤色淡绿明亮,我最喜爱了。你喝过这种茶吗?”
兰玛珊蒂脸上面无表情,也不承认也不否认也不默认,“你好好点茶吧!”
她何止是喝过。
海东来只喝南方的茶,阳羡茶、东白、紫笋茶等,尤其是紫笋茶。
此时一旁炭炉已将水煮沸,李亦君提了壶柄倒于西施壶里,扣上壶盖,按住盖帽顶晃过一圈之后将茶液倒于四个茶杯上顺着镂空的纹路流下茶盘之下的水盒里,是为洗茶。
半刻后,重新倒水进壶,盖上壶盖。用竹镊子将茶杯一一翻转过来,重又执壶一一添上一点之后加沸水继续焖茶。用竹镊子将茶杯一一晃一下倒出茶液,是为煮杯。一手执壶柄,一手按壶顶,将壶抬起一定弧度把焖好的茶以流畅清丽的弧线倒进茶杯里,是为点盏。点盏完毕后将壶收于茶盘之上,执沸水煨壶一遍。
兰玛珊蒂眼睛片刻都不离他的动作,李亦君点茶的方式和步骤,与几乎是如出一辙。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几乎相同的饮茶方式呢?
海东来说过,饮茶方式属于家传的,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养成的。海东来的茶艺功夫就是那个所谓的师父教导的。
兰玛珊蒂没有接过递来的茶,走神的专注,并没注意到李亦君一直看着她。
李亦君见她怕冷似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皱了皱眉,“滴石,多拿几个炭盆过来。”看来兰玛珊蒂的身子得好好调理,她如今畏寒如此严重,她究竟在哪里受伤的?她和当时并没有去扬州,那么他们去了哪里?为何会失去孩子?
李亦君实在不愿意将这类伤她至深的事情怪责到自己头上。他决意调查清楚,也算是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