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还想说话时,那内卫已匆匆迈了回来,手中还拎着他那口汤锅,众人看时,只见刷得干干净净,显然今日还未用过。
那内卫也听见了海东来说话,仰头道,“海大人,您料事如神。这家伙屋里菜蔬麦面放得比大姑娘绣房更齐整,哪像个立即要开张做生意的样儿?”
海东来一向能动手,绝不动嘴,往常直接把张三扔进内卫总院的刑房便可,但今日他决定稍微改变做事风格,对这个满口谎言的老汉多些耐心。一来,他今日做了恻隐之心,二来这等老汉也罪不致死。看着兰玛珊蒂一副笃定的模样,余明堂也应对得宜。于是,他便带着几分笑意,做个旁观闲人可好。
内卫找人的手段果然十分高明,吕明令下不久,便有回报。内卫在西市街角捡到一件沾满了鲜血的胡人锦袍,一顶锥帽。
那胡商米慕特却是一大早就向人打听延春门,此刻已不在客店之中。
众内卫怕耽误问案,一面遣人回报,一面已经追出城去。
余明堂接过那内卫呈上的锦袍,细细端详。兰玛珊蒂等人围在他身边。
展开锦袍,只见下摆、袖口均被血渍污了不少。但仍能看出料子中金银线交错,织成了一连串的鸟兽花草,看去颇为华美。
余明堂将袍子拎起来,在自己身前比了一比,皱眉道,“胡人身量高大,这人怎么看去比你还矮了一些?”
兰玛珊蒂指着下摆,道,“裁过的。”众人细看时,果然见下摆处粗粗用针连了一圈,粗枝大叶,和整个袍子的针脚细密大不相同。
兰玛珊蒂又看了看,忽然道,“余大人,你把它举起来。”
余明堂依言举高了锦袍,兰玛珊蒂将下摆对着阳光,查验血迹。
兰玛珊蒂看了片刻,忽然一笑,道,“好啦,收起来罢。”
余明堂眼神甚好,早已看出衣角处小小的一片,血色有异,似乎比一旁浅了些。他了看兰玛珊蒂,意示询问。兰玛珊蒂也看到了,却没想通其中原委,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那张三左右看看,最终扑在兰玛珊蒂脚下,求道,“这位夫人,他杀了人逃命去啦,您还小人一个公道!放小人去罢!”他也颇有眼色,看出海东来官爵最高,也不为自己言辞所动,但很看重那位白衣夫人,想着女人终究心软,便找上了兰玛珊蒂。
兰玛珊蒂却笑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人不追也罢。”
吕明奇道,“什么?”
兰玛珊蒂问那回话的内卫,“这米慕特如今住在何处?”
那内卫道,“通济坊。”
通济坊在长安城南,紧邻西市,有不少商贾人家。
兰玛珊蒂问张三道,“你说那米慕特杀了人?”
张三咽口吐沫,道,“小人猜的。你们适才在外头也说了的,若不是知道屋中人都死了,怎么会直接破门?”
兰玛珊蒂眉心微低,“你记心倒不错。好罢,就算是米慕特杀了人,那么杀人之后,他该怎样呢?”
张三忙道,“他逃了呀!他同人打听延春门,自然是逃了。”
兰玛珊蒂唇角微扬,“通济坊外便是厚载门,直接出城,不比走延春门快得多?你见过这般舍近求远去逃命的么?”
张三强辩道,“他道路不熟,也是有的。啊,说不定这胡人特别狡猾,用障眼法欺瞒大人。”
余明堂笑道,“我看是这胡人特别悠闲,出城逃命前还要顺道逛一逛南市。”众人齐齐发笑,吕明挥了挥手,道,“让人回来罢。”
原来那胡商所打听的延春门在长安城偏东,沿路均是商铺众多的繁华去处,和这贾九铺子所在的西市却隔了将近大半个城。
张三见众人发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带了哭腔连声求道,“小人当真不知道这是怎回事,求几位大人放了小人去。”
兰玛珊蒂脸色一正,道,“张三,你莫要同我装疯卖傻。这案子与你脱不了干系。你道我们只是随手一拦便恰恰拦住了你?”